第五百二十四回 青州天下第一府

若說王婆如今,早非昔日可比。

這個婆子,本來也非尋常人物,於險惡人間滾打摸爬,砥礪一身本領,只恨不曾得時,襟抱難開。

如今借了老曹之勢,搬來青州,那真似困龍得水、又好比猛虎歸山,所謂好風憑借力,送我上青雲,不過一兩載工夫,“青州王幹媽”這塊招牌,已自大放異彩!

她又是個識時務的,當初那些馬泊六、說風情那些不入流的業務,盡皆停了不做——

即便要做,也只打算走高端路線,譬如幫武府大爺,勾搭趙家媳婦,那便極願操心,若是旁個,想也休想。

似西門大官人那等身份,若今日再上門來,求幹媽勾三搭四,老大爆栗打出門去,這便叫做此一時彼一時也。

今日之王婆,背靠節度使府,以茶館兒為業務核心,致力構築青州中上流人士休閑社交平台,並發展出三百六十度一站式家庭情感服務體系:做媒拉纖,抱腰收小,針灸推拿,解釋緣法。

做媒本是她所擅長,自給老曹麾下名將李墩子說了張惜惜為妻,在軍中聲名大噪,又先後給“小遮攔”穆春、“病大蟲”薛永俱說了媳婦,都是青州本地大戶人家之女。

親事既成,早晚便有子息,武大郎、武二郎的長子都是她接生,這個背書不可謂不硬,期間多得安道全指點,藝業更精,家中凡殷實的,擡著轎兒候她。

她又會針灸推拿,大戶人家婦女兒童,有些小毛小病,也都願意找她,一二來去,各家後宅如趟平地。

有了這些情分,哪家男人討小老婆,養外宅,家裏婦人鬧將起來,也都是王婆前去說和。

她本是巧舌如簧,一步十算的人物,如今見了世面,閱歷更增,每每說得那些男子回心轉意,又說得那些主婦忘憂釋懷。

有這幾項業務,又有武節度使虎威,王婆在青州名媛圈中的地位,已是雷打不動。

此刻老曹甫一歸來,便叫她給新夫人把脈,那是給她招牌上鍍金呢,王婆如何不喜?

當即擺手道:“啊喲,如何敢讓新夫人出來?這一路鞍馬勞頓的,受了風不是耍子,且自回尊府,歇息片刻,待婆子洗了手面,便去尊府拜會,細細替新夫人把上一脈。”

老曹聽她想得周到,不由笑道:“你這老貨,倒會鉆營,也罷,便先回府候你——這些日子久不喝你茶水,甚是想念,來時點盞好茶與我。”

老曹一行離去,王婆眼望著他們一直拐過彎了,方才飛一般轉回店裏。

她這店如今裝修一新,央了李清照幫她布置,入目極為雅致,等閑人望一望也不敢進。

入門隔做兩間,男客只許在外間勾當,裏間坐著的都是些徐娘半老婦人,大都是城中殷實權貴人家,每日在此閑聚耍子,說些東家長西家短的閑話,順便求王婆替自家女兒、孫女做媒。

又因業務繁忙,店裏雇下三個家世清白、手腳麻利的婦人幫忙,此刻入來,大呼小叫,一疊聲催幾人燒水,她要洗手洗臉,親手替節度使大人點茶,再去替他新夫人把脈。

那些婦人方才扒著窗兒看老曹,都覺虎威凜然,嚇得不敢喘大氣,見王婆同他談笑無忌,愈發服這婆子能耐。

老曹這邊回府不久,王婆果然換了身幹凈衣裳,擦得香噴噴,提了一壺杏皮茶來,滿臉堆笑道:“武大官人自江南回歸,新夫人想必也是南方佳麗,咱們這裏的風土,比那煙雨如畫的江南,卻是幹燥了許多,這杏皮茶酸酸甜甜,難得的是潤肺止燥,倒能幫著新夫人適應氣候。”

老曹聽了喜道:“難為這婆子用心,我們大家都喝上一盞。”

玉藻前搶著起身,一盞盞斟好了,先遞給曹操,又遞給扈三娘,第三盞卻遞給了方金芝,柔聲道:“姐姐趕路辛苦,妹子無物孝敬,權且借王媽媽這盞茶水,借花獻佛。”

方金芝此前早已細看了幾人容貌,別個她也自信不輸,唯獨玉藻前,看得方金芝暗自驚心:世間竟有如此絕色,偏偏和我嫁了同個相公!這般女子若要爭寵,哪個男子經得起這樣的考驗?

卻不料入得府中,首先示好的卻也是此女,見她滿臉恭敬,倒不由生出一絲受寵若驚之意,連忙接過茶道:“啊喲,你身子沉重,豈敢勞煩?再說先入家門者為大,我該稱你姐姐才是。”

玉藻前沖她一笑,滿眼與世無爭的溫柔,一邊斟茶遞給潘金蓮、李師師,一邊笑道:“姐姐不知,妹子存著壞心思嘞,你看各人家中,都是最小的得寵,你們都是我姐姐,夫君豈不是要偏寵我這最小的?”

方金芝哈哈大笑,只覺得這個美的不像話的女子好生有趣,哪有人把小心思公然說出的?可見是個傻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