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三回 霹靂火戰白秦瓊

劉延慶百戰宿將,雖然稱不上用兵如神,但與西夏打了半生,自有可取之處。

魯智深這廂一動,他就猜透了對方用意:無外乎見姚平仲勇悍,生恐方七佛有失,自己這裏趁勢一沖,局面便難收拾,因此幹脆先下手為強,若是自己這裏稍稍退卻,他兩邊一夾,姚平仲便有死無生,甚至趁著自己陣腳不穩,趁勢大勝,也未可知。

既然看透,自然不肯稍退。劉延慶自忖若論兵卒精銳,西軍當更勝一籌,若論人數多寡,對方不過萬人上下,自己則有三萬之眾,優勢分明在我,硬碰硬自然不怕。

因此定下對策:左右分兵迎擊,主力居中之上,兩邊不說取勝,稍稍纏住一兩炷香工夫,中軍便能分出勝負,屆時往回一包,這一萬南軍能生離者,最多不過半數。

然而戰陣之上,變化萬千,劉延慶也沒想到,他這裏中軍方才沖出,右翼已然大潰,驚駭望去,卻見一個披甲和尚,坐匹高頭大馬,光著個錚亮的大腦袋,絞肉機一般殺人。

老將驚駭之余,心念電閃:啊呀,若給他殺到我身後,堵住來路,我軍豈不是被封在這片山谷裏,屆時幫源洞大軍殺出,童大帥接應稍慢,便是全軍覆沒局面……

看官聽說:若是那等真正有膽氣的名將,遇見這般局面,說不定就是一不做二不休,你打你的,我打我的,畢竟魯智深那一翼也不過兩千余人,只要有自信控住軍心士氣,其實大有可為。

但劉延慶卻沒這等膽氣,眼見後路受到威脅,連忙鳴金,要先保後路無憂,再慢慢同對手計較。

然而戰陣之事,牽一發而動全身,他心裏想得雖美,手下又不是那種真正至精至銳、令行禁止恍若一人的精兵,此前沖出之時陣勢倒還齊整,如今沖到一半忽然鳴金,有的扭身就往後跑,有的卻還低著頭往前沖,陣型頓時便趨散亂。

尤其是左翼馬公直一部,同方臘軍的右翼早就絞殺在一處,本來還是勢均力敵局面,先聽到遠處劉延慶所部大叫“敗了敗了”,隨即又聽到中軍鳴金,頓時大亂。

朱仝心思靈巧,當即振聲大喝:“官兵敗了,官兵敗了。”

麾下南軍不明所以,都跟著亂叫起來,官兵們一聽,扭頭就往後逃。

朱仝、秦明大喜過望,揮兵大殺,馬公直見勢不明,領百十個精銳的親兵,揮起兩條瓦面金裝鐧親自斷後。

他這兩條鐧,右手十六斤,左手十五斤,乃是熟銅外鍍真金,舞動起來,一派金光輝煌,尤其是烈日之下,能灼敵人眼目。

他憑此雙鐧鎮守秦鳳路,黨項人不敢正眼相覷!

朱仝上前交戰,擋不住他雙鐧沉重,秦明又來接手,兩個都是重兵器,叮叮當當打鐵一般,大戰二十余合勝負難分,彼此暗暗佩服。

秦明奮力蕩開他雙鐧,縱馬退開兩步,叫道:“好鐧!我梁山有個呼延灼,乃是開國鐵鞭王子孫,雙鞭本事了得,他日若有機緣,倒可讓他同你鬥上一鬥。”

馬公直為人頗是坦蕩,也不說什麽為將從賊、不忠不義的廢話,只把頭一點,淡淡道:“我在西北,亦聞此人‘雙鞭將’勇名,唉,說來你這條狼牙棒,何嘗不是難得的勇武?若說與你們論高低,我倒是更想和你們並肩去殺西夏人。”

秦明聽他此言,愈發佩服,連連點頭道:“兄台這番話,足見胸襟,他日我大哥若見了你,必然歡喜。在下梁山‘霹靂火’秦明,這是我兄弟‘美髯公’朱仝,願聞閣下姓名。”

馬公直道:“我姓馬,雙名公直,為公者直的公直,因天生一張曬不黑的白臉,人都喚我‘白面秦瓊’,呵呵,微末本事,倒是有辱了先賢。”

其實若是單獨這馬公直一個,秦明、朱仝倒是可以夾攻,然而馬公直還有百多個親兵,都是鐵甲長槍,戰時不顧生死殺來,秦明、朱仝領的是方臘兵馬,卻無親兵肯效死力,因此無法倚多取勝,只得看他且戰且退,帶著人馬退了下去。

朱仝腦子轉得快,眼見難奈何對方,忽然掛住長槍,就馬上抱拳道:“馬兄磊落光明,本事高強,小弟佩服!只恨童貫此人,一貫用人唯親,若是這一仗主將乃是馬兄,只怕結果不同。”

馬公直雖明知他挑撥,但放眼看去,戰死的多是自家秦鳳路兵卒,心中也自郁郁,苦笑一聲,淡淡道:“這些話本是無謂,我軍一路打來,若不是方臘這些廢物,換了你梁山好漢,只怕結果不同。”

兩個目光相視,哈哈一笑,各自退兵。

他這一翼,前面戰得激烈,中途拼得兇猛,後來馬公直恃勇斷後,卻是草草了事,彼此還有些惺惺相惜之意,按後世遼北大狠德彪公的話說,算是打了一場文明禮貌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