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二回 小太尉鬥寶光僧

童貫也沒料到南軍來了這麽一出,正想著趁機占他把便宜,說不定就此一鼓下了杭城,轉瞬已見方七佛領著弓手們堵了上來。

不由微微驚訝,低聲贊道:“賊中非無人也,此人不止武勇,亦頗機敏,若不先死,如何討得方臘?”心中愈發忌憚方七佛。

因見無機可乘,幹脆故作大方,高聲道:“汝等不必驚慌,既說好了鬥將,難道趁機偷襲你等?”

眼珠轉了轉,又笑道:“卻不料你這些賊人,禦下如此嚴苛,勝負都是常事,如何竟逼他自刎?”

方天定氣得眼前發黑,愈發惱恨司行方使他難堪。

鄧元覺卻是不由虎目含淚,瞪著司行方罵道:“你這廝氣性如何恁般大,若無宋兄出手,怕是頭也叫你自己割了下來,如今這般大傷口,如何還得活?”

曹操挪開手看了一眼,果然傷口極深,不過好在氣管未斷,微微安心,急忙喚史進,教取好藥替他外敷。史進上前,自懷中摸出一只瓷瓶,搓開瓶口封蠟,頓時傳出一陣辛香,鄧元覺嗅嗅鼻子,嘟囔道:“他血這般大流,若無名醫以金針止血,藥粉怕是敷上便遭沖開……”

話猶未了,藥粉灑落,血液立時黏稠,片刻便即止住不流,竟是立竿見影。

鄧元覺瞪圓了眼,驚呼道:“恁般好藥,帶在身上,卻不是多出幾條性命?”

石寶忽然想到一人,動問道:“久聞梁山請了金陵‘神醫’安道全入夥,此藥莫不是安神醫所制?”

史進點了點頭,石寶等人嘖嘖稱贊。

方七佛聽見眾人議論,不由悔道:安道全“神醫”之名,久播江湖,他在金陵住了多年,我等竟想不到邀他入夥,以至於反被梁山請了去,若得此人相幫,大戰起時,少死多少兄弟?

方天定亦暗暗羨慕:我自得了杭州,納了許多美妾,近日常常覺得不支,那人醫術恁般了得,回頭且求宋兄,幫我找他討些好藥……

不提他眾人各有心思,單有一首詩,贊安道全醫術驚人,正所謂——

氣有清濁上下分,中間唯我柄乾坤。

豪來欲向天爭命,怒起常同鬼搶人。

兩字道全四海仰,一身術妙五湖尊。

金針落處陰陽轉,故謂神醫醫若神。

安道全這藥物甚為神效,止住流血,片刻間,司行方睜開了眼,看向曹操:“哥哥,是你救了小弟?”

曹操正色道:“兄弟,大丈夫生於天地之間,當提三尺劍蕩平亂世,立不世之功,庶幾無負父母生養你一場。似你這般枉死,徒令親者痛、仇者快,於事又有何補?這些話我只說一次,你回去養傷時,再細細想一想。”

司行方流下兩行淚來,艱難點頭,啞聲道:“哥哥放心,小弟再不敢輕生了,不然非止對不起父母,也對不起哥哥這番救援、教誨之恩。”

曹操點點頭,當下令人送了他進城,回自己府邸將養。

方天定余怒不息,對老曹尬笑道:“多虧宋兄救了司帥,只恨平白折了一場。”

鄧元覺本就已經不快,聞言愈發煩躁,大喝道:“大太子不必憂心,和尚去搶下一場勝利便是。”

他跳下馬,倒拖條渾鐵禪杖,大步奔上橋去,那禪杖磨著橋面青磚,嚓嚓直冒火星,戟指對陣大喝道:“你那廝們若有好漢,敢同佛爺步鬥幾合麽?”

童貫把眼一瞪,上下打量,見來者裝束不凡——

「剃一個青虛虛的禿瓢,穿一領紅艷艷的僧袍,

掛串數珠綴瓔珞七寶,抽條虎筋做腰間圓絳;

九環鹿皮僧鞋腳下踏,錚光渾鐵禪杖手中拿,

袍裏透出金獸掩心甲,不念經只愛殺人如麻!」

童貫不由喝彩:“好個莽和尚!久聞梁山泊有個魯智深,亦是西軍出身,看這惡和尚規模,未必輸於那梁山和尚,想必定是明教的護教法王,‘寶光如來’鄧元覺!我這裏若要戰他,必要出個勇將不可。”

他眼珠子暗暗一轉,扭頭喝道:“姚平仲,你素來自誇本事,可敢去這和尚手裏,替本帥爭得一勝麽?”

一個二十余歲小將聞言,脖子一梗,喝道:“卻有什麽不敢?只是我勝了,可帶挈我謁見官家麽?”

這個小將,年紀不大,名聲卻是震徹西北,他父親征戰而死,被西軍大將姚古收做義子,學成一身驚人的武藝。

十八歲藝成從軍,臧底河大戰西夏軍,獨殺二百余人,西夏軍畏之而降。童貫時任宣撫使,愛他少年英勇,欲收入囊中,這姚平仲卻是心高氣傲,當著童貫面道:皇帝用汝閹宦為將,乃是未見豪傑之故,若見某姚平仲,軍中安有汝坐處?

意思是皇帝是沒見過,要是見了我,以後便沒你什麽事兒了。

童貫因此深恨,把他的軍功都抹去了大半,關中眾將卻因此更加推崇,滿軍都呼他為“小太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