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回 興宗冒死破杭州(下)

樊瑞低聲道:“我方才細思,自家畢竟擔個賊名,若是將來官家問起,多少是個短處。況且你我既然結為兄弟,今日拿你,怕是有損威名,豈能不加補償?”

辛興宗聞言心中一跳,不由熱切起來:“哥哥這般說話,必有定計,小弟洗耳傾聽。”

樊瑞冷冷笑道:“我在梁山麾下,已是迫於無奈,卻又派我千裏迢迢來替方臘打仗。呵呵,方臘這幹鳥人,同我有何交情?倒不如賣了他們,送於兄弟做個人情——原來兄弟你今日並非失機,而是與我本有舊交,恰好陣上相見,故意賣陣,乃是為國家份上,甘冒奇險入得杭城,以便裏應外合,兵不血刃奪這城子。”

辛興宗越聽眼睛越瞪得大,一顆心怦怦亂跳,連連點頭道:“不錯不錯,正是如此!小弟世受國恩,為國家何惜冒死?也多虧了樊家哥哥義薄雲天,肯念你我當初義氣……只是如何裏應外合,才能兵不血刃奪他這城?”

樊瑞呵呵笑道:“方臘麾下,都是草寇,懂什麽戰陣廝殺?他這城子看著難攻,在樊某眼中,破他易如反掌也!你且聽好——”

臉上露出一絲惡意,低聲道:“他這裏的戰將,多有悍勇之輩,兵士卻是不堪鏖戰!你叫童貫莫帶大軍,只約他城下鬥將,一日三場,連鬥三日,誰先勝得五場以上,便算誰贏,官兵贏了退兵,賊兵贏了讓城,方臘強於將、弱於兵,必然允許……”

辛興宗皺起眉頭:“這、這是陽謀?不怕哥哥笑話,童帥手下,本事高過小弟的,至多三五人,若是鬥九陣,真無必勝把握。”

樊瑞不耐煩地擺擺手:“屁陽謀!第一日、第二日只安生鬥將,待到第二日晚,他待第三日廝鬥,哪裏有備?樊某做個法,遮住星月之光,你等派兩支精銳人馬,一支偷襲東城,若得手便最好,若不得手,鼓噪聲勢,另一支人馬趁機暗渡西湖,搶他水門,他一則看你等無水軍,二則被東城羈絆住主力,必能大破。”

辛興宗聽罷,心下盤算一番,眼珠中冒出精光來,重重抱拳:“此城若下,小弟必在童大帥面前,力陳哥哥功勞。”

樊瑞又把手一擺,滿臉陰狠:“這時候說甚麽功勞?無毒不丈夫,要做事就做個絕!你等打了此城,我自去保方天定殺出,將來決戰幫源洞,你我兄弟裏應外合,擒了方臘,那時方見我兄弟的手段也!”

辛興宗連忙捂住嘴——卻是忽然想起身在牢中,不然幾乎要仰天大笑,強自忍耐住,重重點頭:“小弟前途,皆在哥哥手中也。”

樊瑞笑道:“愚兄前途,亦在兄弟手裏!”

兩個對視奸笑,樊瑞卻從懷中摸出兩塊拳頭大的熏肉,一小瓶酒:“你速速吃喝,養足力氣,這便送你出城!”

辛興宗聞見肉香,肚子一陣鳴叫,連忙接過,狼吞虎咽吃了,樊瑞一指牢門:“我此時不便露蹤跡,只在後面暗助你,你殺出牢房,向北直行,到了城墻下,我自有妙法助你出城。”

辛興宗點了點頭,他自幼習武,十四歲上陣,自然不懼廝殺,一口喝幹了酒,活動開筋骨,仗著短刀便往外沖,沖出數十步,拐角處撞見一個獄卒,不待對方叫出聲,飛出短刀將之殺死,拾起獄卒單刀,一路殺出牢獄,路上遭遇七八個獄卒,皆遭他砍翻,闖出大門,望北便逃。

這時樊瑞悄然而出,旁邊大樹陰影裏,閃出劉唐、史進,都蒙了臉面,低聲笑道:“這廝武藝倒還不錯,帶著傷勢,居然還能一氣殺出。”

這兩個在此,亦是曹操安排,生怕辛興宗不濟時,卻好相幫,如今卻沒用上。

樊瑞笑道:“兩位哥哥且去牢中走一遭,不可留一個活口,小弟這裏,送他出城便回。”

說著套一件黑袍,遮住頭臉,沿著屋檐下陰影,快步追了過去。

好在此時夜深,曹操早算準了巡邏兵卒的時間,辛興宗一口氣跑到城下,沿途不曾遇見半個南兵,正喘著粗氣望那城墻發呆,忽然看見一個神將坐著黑龍飛來,大手一伸,扯住他頭發就往半空飛去。

辛興宗猝不及防,只覺頭皮扯得劇痛,當即死死咬住牙關,心下暗罵:這個妖道果真邪氣,不曾聽聞有這般飛行的,若非是我這等好漢,換了別人豈不疼得大喊?

他日間見樊瑞飛來,也是這般倒黴姿態,倒是不疑樊瑞故意弄他。

那必大將飛行無聲,夜色又暗,並無一人看見,辛興宗飛過城墻時張望一眼,只見守夜軍卒都靠在一起打盹,心中暗喜:這些反賊果然沒有精兵,若是西軍中如此守夜,皮鞭也不知打斷幾條。

破城信心因而更足,片刻間飛到城外,必大將落到地面兩丈高,將手一丟,消失無蹤。辛興宗不曾提防,噗通摔在地上,疼得金星亂飛,眼淚鼻涕齊齊流淌,又不敢喊,掙紮半晌,方才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