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七回 凜冽刀光化血塵

琵琶湖畔,通往平安京的唯一道途,五百余人擺開陣勢,緩緩前行。

前方百余人皆為武士,一個個神情跋扈,身著各色鐵甲,背後高挑朱色靠旗,旗形細長,上印象征平氏特有的蝶紋,下印各人名姓。武士之後,是四百足輕組成的方陣,都著精密藤甲,亦有朱色蝶紋靠旗。

看官聽說,原來這靠旗,亦是扶桑同隋唐學來,只是隋唐軍中,多為傳令兵所用,傳至扶桑,卻是人手一面,扶桑人稱為“指物旗”是也,用以辨別敵我。

此前追殺玉藻前一行的武士們,並未打出旗幟,是為了隱藏身份之故,而如今此軍大咧咧打出平家旗幟,便是不再隱藏,明刀明槍顯示出法皇對於天皇的敵意。

武士之後、足輕之前,又有騎馬武士二十余人,簇擁著中間兩員大將。

這兩員大將相貌酷似,一個年近五旬,一個二十三四模樣,正是白河法皇座下的北面武士,平正盛、平忠盛父子。

父子二人神情甚為嚴肅,什麽緣故?卻是此前平忠盛去林中拉尿時,背後靠旗竟不知所蹤,連同隨身護衛他的兩名武士,都不曾看見那靠旗是如何沒的,父子兩思前想後,最後認定是敵方斥候竊取。

平正盛因此大為光火,訓斥兒子過於大意:那斥候既然能取你的靠旗,豈不是也能取你人頭?

要知平忠盛這廝,一來仗著父親素為白河法皇信重,二來其自小聰穎,十三歲便出仕做了左衛門少尉,十五歲得封為北面武士,官遷檢非違使,負責維持京都的治安,捕獲了不少有名盜賊。法皇愛其才幹,去歲剛剛把自家愛妃之妹,也就是小姨子贈予了他——這女子肚皮很是爭氣,過門僅僅四個月,便替平中盛產下長子,取名平清盛,極得法皇寵愛,還在繈褓,便賞賜了許多寶物,又令自己愛妃收為義子。

平忠盛深受皇恩,加上年輕氣盛,一向自大慣了,如何肯受這等竊旗之辱?當即指天發誓,定要割了那斥候首級,以顱骨做酒碗,方能解恨。

本來按白河法皇之令,是讓他們攔在道中,伏擊玉藻前一行。但平忠盛旗幟既失,顯然行蹤已露,父子兩個一商量,埋伏個屁,直接引兵上去吧,反正就這一條路。

至於說對手有天魔王相助,連號稱扶桑國劍術第一人的大天狗都遭擊敗,他父子二人卻是全不擔心——

“你我都是北面武士,一生苦練武藝,只為報效陛下,豈有畏敵之理?”平正盛坐在馬上,傲然說道。隨即話鋒一轉,陰森森笑道:“再說了,就算那個劍聖真個本領無雙,我們只消放出那些鬼怪來,他又豈能是對手?”

說到那些鬼怪,平忠盛也來了興趣:“那些鬼怪在海中遇到海獸,船只毀壞,漂流到丹後國,旁人只知畏懼奔逃,還是父親大人睿智,和他們談好條件,只要為我們出手一次,便贈送他們上等海船。可是他們那等氣力、武藝,真的放走何其可惜?若是能夠留下,哪怕只留下幾個,我平氏的實力也要大大增加。”

平正盛扇著折扇,陰笑道:“吾兒不必擔心,為父自有處置,男子漢生在世間,所求不過權勢、女人,我已稟告了法皇,請得悰子殿下出京。以悰子殿下顏色,不信他那幹人中無人動心。這些鬼怪彼此間情誼深厚,只消有人願留,其他人便好慢慢勸服。”

平忠盛聞言,眼中流露貪婪之色:“堀河天皇的女兒悰子殿下麽?她可是皇室第一美人!我聽說關白大人數次為子侄求娶悰子殿下,看來法皇陛下也很看重這些鬼怪啊。”

堀河天皇乃是白河之子,鳥羽之父,十二年前已然去世。其長女悰子,乃是和宮人王氏所生,有一半華夏血脈。

父子二人且說且行,忽然前軍有人傳報:“路上有個大漢,手提大叉,攔在當路。”

平正盛冷笑道:“敢攔我大軍,必然是叛匪無疑,這般膽色,莫非便是護送藤原家那個狐妖的天魔王?忠盛,且隨為父去見識一番。”

號令傳下,前方百余名武士兩下一分,騎兵簇擁著平氏父子,雲湧而出。

父子兩擡眼望去,果然好一條魁梧大漢,蒙著臉面只露雙目,腰中懸刀一口,手中持著一條鏜叉。

這個大漢,除卻老曹,自然再無旁人。

此前時遷竊旗一面,報有軍馬攔阻,坂部一郎認出是北面武士平忠盛領兵來,曹操等人商量一番,定下應對之策,往前走了一程,忽聞腳步聲大起,料得對方殺來,便按此前定計,急急布置,除時遷、坂部一郎隱於一旁外,其余人都護著玉藻前進密林暫避,留曹操獨自候於路中。

平忠盛喝道:“你這廝,便是那號稱天魔王、以一破百的唐人劍聖麽?哼,以吾觀之,也不過高大些罷了,如何便敢襄助叛黨,與我等為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