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五回 大天狗戰天魔王

平安京北數十裏,有山高約二百丈,此鞍馬山也。山之南麓,寶刹莊嚴,此鞍馬寺也。

鞍馬寺者,過海大師鑒真之徒鑒貞上人開山而創,迄今二百余年矣。

寺後有谷,為寺中歷代僧正埋骨之地,名曰僧正谷。

僧正者,僧官之職稱也,《大宋僧史略》有雲:

「正,政也;自正正人,克敷政令故雲也。蓋以比丘無法,如馬無轡勒,牛無貫繩,漸染俗風,將乖雅則,故設有德望者,以法而繩之,令歸於正,故曰僧正也。」

一言以蔽之:戒律院首座。

僧正又稱法印,其下為僧都,僧都又稱法眼,其下為律師,律師又稱法橋。

鞍馬寺僧正谷中,有僧都於此修行,姓鬼一,不知其名,人呼曰“鬼一法眼”。

鬼一法眼以劍術享譽扶桑,深居簡出,每現人前,必帶赤面長鼻之面具。小民不知虛實,以訛傳訛,皆道他乃是一演僧正轉世化為天狗,即“鞍馬山寺僧正坊大天狗”也。

這一日,鬼一法眼正在打坐,忽有僧侶來報,有皇室信使來見,鬼一法眼受皇室供養極多,遂戴上面具,令傳使者入谷。

那信使急步本來,行禮罷,遞上書信,鬼一看罷,雙目精光一閃,淡淡道:“以一人之力,斬盡百人,吾亦能為之。多派些人圍剿便是,何必要吾出陣?”

信使低聲稟道:“法皇陛下請得安倍泰親大人親自觀星蔔卦,蔔得卦辭曰:天魔王乘龍西來,九尾狐禍胎身懷,十六鬼鬧亂天下,平安京血染蒼苔!據斥候所報,那人跨鯨渡海,此鯨大如山嶽,安倍大人料定乃龍王所化。”

鬼一法眼聞聽此言,漠然片刻,緩緩挺起腰板,沉聲道:“安倍泰親的本領,不輸於他的高祖晴明大人。既然是他的蔔卦,的確不可小視。自在天魔乃佛敵也,其至扶桑,必是佛祖欲假我之手,除滅此獠!”

說到此處,他霍然而起,厲喝道:“你去回報法皇,我將在琵琶湖畔,斬殺天魔,護國衛道。”

同一時刻,曹操皺著眉頭,冷然道:“不必找了,你那仆人,定是敵方所派奸細。”

坂部一郎面色難看,搖頭道:“怎會如此?此人追隨我已逾三年,如何會是奸細?”

曹操冷笑道:“那只能說明,三年之前,你已經被敵人盯上。”

原來三日前,越前國密林外一戰,曹操陣斬百人,時遷、坂部兩個掠陣,沒放一人逃走,然而次日宿營醒來,坂部一郎的幾個仆從中,忽然一個名喚熊坂長範的不知所蹤。

此前未遇見曹操時,坂部一行前往平安京,沿途屢遭刺殺,這個熊坂長範作戰最是勇猛,深受坂部一郎期待,本預備將其隆重推薦給主上藤原長實為其武士,卻不料此時沒了蹤跡。

見坂部一郎搖頭不信,曹操亦不願多言,卻是轎中的玉藻前輕聲說道:“義父大人,難道不曾有所懷疑麽?我們自那須野而來,行蹤何其保密?可是為何敵人屢屢能夠圍堵我們?”

坂部一郎身形一震,驚道:“因為我們中,有奸細?”

他惡狠狠看向余下的六名仆從,包括服部忍在內的六人,頓時把腦袋搖得飛快,坂部一郎移開目光,神色漸漸猙獰:“難道真的是熊坂君麽?枉我如此厚待他!若再遇見,吾必殺之。”

玉藻前輕輕道:“他若真是奸細,只怕此時武植大人和時遷大人幫助我們的情報,已經掌握在白河法皇的手中了……”

坂部一郎咬牙道:“既然如此,我等只能拼命趕路,但願中納言大人得到消息,能夠派人前來支援。”

當下趕路急行,走到傍晚時,迎面看見一個大湖,遼闊無比,周圍群山起伏,倒影於湖光中,讓人胸襟一暢,曹操、時遷齊聲贊道:“好個大泊,當真不凡。”

坂部一郎見兩位“上國使者”盛贊本國風光,大為驕傲,指道:“此琵琶湖也!自北及南,長近百裏,我等沿湖而行,便可抵達平安京了。”

曹操四下望去,但見山高林密,唯有湖畔道路利於通行,嘆息道:“這般說來,敵人若要攔截,倒也容易。”

當夜宿於湖邊,坂部一郎帶著仆從去湖中抓魚,時遷覷個機會,拉著曹操到一旁,私語道:“哥哥,既然知道沿湖而行,必然遇敵,何不入山繞行?”

曹操道:“此番陰差陽錯涉足扶桑,已然誤了許多光陰,早早辦完此事,也好覓船歸去,若是在山裏繞行,又不知要耗多久。”

時遷不解道:“若是急欲歸時,又何必牽扯進扶桑人的事務裏?棄了這些人,我同哥哥徑直往那平安京,小弟把出些手段,弄些金銀何難?尋個港口,買條船兒走路便是。”

曹操搖頭道:“卻又不然!兄弟,我本無意至此,既然天意到此,卻是生出個別的想頭——這個扶桑國,恰在金國之東,那個鯨海,似乎也不甚大,你且想,若有一日我等和金國大戰,從此遣一支兵馬,跨海便可直抵金國腹心,卻又何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