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六回 珠光燦若月光明

沿著峽谷山徑,一行人又行四十余裏,轉過一片山崖來,只覺眼前一亮,原來已從山嶺中鉆出。

眾人極目望去,只見天高地闊,夕陽如火,莽莽平原上,座座秀麗小山點綴其中。十數裏外,一道大水自南向北流淌,泛著閃閃金光,端的燦若明霞、瑰若錦緞。

不遠之處,又有一道水系浩蕩匯入,形成一個倒寫的“丫”字。

就在二水匯聚處,立著小小一座城堡,岸邊泊滿大小船只。

眾人得見如此美景,都不由泛起笑意,許貫忠卻是大吃一驚,身軀微顫,失聲叫道:“啊呀!此水、此水流向,如何竟是往北?”

曹操從未見他如此失態,頓時一愣,連忙道:“兄弟莫慌,且慢慢說,可是出了什麽差錯不成?”

許貫忠面現悔色,指著遠處那堡子道:“小弟此前在會寧府中探聽得知,穿過穆棱窩集嶺,往東復行十余裏,便是穆旦江、海浪河交匯之處,此處這個城堡,名曰小明珠堡,金國國主派遣一位謀克任堡主,領三百余渤海兵在此駐紮,凡是珠戶所采珍珠,都要在此堡交割,再由官裏發賣給商賈。”

曹操遙望那堡,點頭道:“那又如何?”

許貫忠苦笑一聲,搖頭道:“他那堡子,因怕珠戶反抗,又要剿滅走私,故此備有上好戰船,小弟本欲取了他的戰船,如若不能,則設法同商賈們買條大船,如此吾等順河而下,轉入潺蠢水,再進駝門江,即可入海,誰知……”

曹操還未聽出端倪,李俊、張順卻是一驚,齊聲道:“順河而下?”

他二人這一叫,老曹方才了然,低聲道:“莫非弄得反了?”

許貫忠苦澀的點了點頭:“小弟輕信人言,只道那河是自北而南流淌,誰知此刻一看,竟是全然相反!有此之失,卻是誤了哥哥大事。”

曹操呆了一呆,搖頭道:“罷了,這也怪你不得,本來就是道聽途說,同你說話之人,自家也未必來過這穆旦河,難免不盡翔實……我看這水流也不甚急,吾等便是逆流而行,也無不可。”

李俊道:“哥哥、貫忠兄弟,只管放心,放著小弟、張順兩個在此,逆流行船,何足道哉。”

許貫忠嘆道:“逆流雖然不是不可,但如此一來,船行必然緩慢,不免耽擱時辰。若是阿骨打發現我等去過旗杆嶺馬場,必然不難推測行蹤,屆時他以海東青傳信,叫沿途緝拿我等,卻不是平添許多波瀾?”

張順道:“不必怕他,到了水上,便是我和李俊天下,女真人縱然善戰,又豈敢來河海中捉我?”

曹操贊賞地拍了拍張順,笑道:“罷了,事已至此,貫忠你亦不必多想。眼看天色將黑,我等暫且休息一回,待天黑得透了,掩入那堡中,奪了他戰船便是。後面事情,自有李俊、張順兩位兄弟可為依仗。”

許貫忠緩緩點頭:“哥哥不怪小弟疏忽,小弟自家卻不能就此作罷,今日攻城,小弟當為先鋒,拼死也要奪下戰船,將功折過。”說罷,八字眉已然揚起,一雙杏子眼中,目光若燎原野火,狠戾異常,渾不似平日散淡模樣。

曹操見了眉頭一皺,忽然拉住許貫忠雙手,輕輕一搖,擡頭定定望著他眼,溫言道:“貫忠呵,吾等在世為人,孰能無過?縱然智者千慮,也有一失之時。況且在為兄看來,此事原也怪你不得。你若要為先鋒,為兄自然由得你去,只是你須牢牢記得,你我兄弟同體,務必要多加小心,可懂了麽?”

許貫忠此人文武雙全,又通星象算術,江湖中手段,廟堂中運籌,皆不曾短得,又值年輕,雖然平日裏談吐謙和,但內心哪有不傲氣的?若不是孤傲過人,又豈會得個“鶴沖天”的諢號,也不會好好棄了官兒不做,跑來投奔曹操。

在他自家心中,早將自己視為曹操謀主,雖然後來見了吳用、李助、蕭嘉穗等人風采,卻也不認為自己有半點不如人處,然而這次一時疏忽,弄出個大大的漏子來,心中羞憤,常人實難想見。

幸好曹操之智慧,本就不在貫忠之下,若論傲氣,一個能說出“天下英雄君與我”的人,亦是可想而知,因此這裏十余個弟兄,只有曹操真正能感受到許貫忠的心情,怕他激蕩之下,莽撞有失,因此連忙拉住他,語重心長說出這番話來。

許貫忠被曹操一雙深潭般的眼神盯著,只覺心頭那無名之火,漸漸消散,曹操語重心長聲音,深深銘刻在肺腑裏,不由暗自動容,長吸一口氣,點頭一笑:“哥哥放心,小弟欲佐哥哥成就無上偉業,豈會輕擲此身?”

曹操見他開悟,這才放心,兩個執手相望,釋然大笑。

過了一個多時辰,天色盡墨,曹操等來到那堡子三裏外,讓段景住、烏璐看顧馬匹,余下兄弟,皆換了魚鱗戰甲,只露兩個眼睛在外,借著夜色悄然掩至堡墻之下,許貫忠道:“哥哥,待小弟上去看一看他端倪,再定破它計策!”說罷縱身而起,一躍丈余,在墻上輕輕一點,再次高躍,伸手攀住墻頭,輕飄飄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