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七回 曹阿各自懷鬼胎

老曹一腳踢翻了桌子,殿中氛圍登時劍拔弩張,緊張至極。

若論在場吳乞買、撒該、婁室等人,哪個不是屍山血海中殺出的豪傑?然而此刻,卻都不由額流冷汗。

宋遼兩個大國聯手伐金,這著實是在座諸人最不願想象的場景。

尤其是通過婁室等人,得知曹操一眾的戰力後。

雙方對峙而立,曹操目如冷電,面覆寒霜,嘴角微微冷笑,真個視女真君臣如若無物。

心底卻暗自慶幸:好在這阿骨打,只叫了這些識見非凡的重臣來,若似初來那日將領雲集,那些沒腦子的戰將怕是早已喊打喊殺,群情激憤之下,阿骨打亦未必壓制的住。

而如今嘛,曹操眼神一掃,能稱魯莽的,或許便只粘罕一個。

果然粘罕神態漸漸狂躁起來,低吼道:“宋使果然無知!你可曾聽過護步達岡之戰?七十萬遼軍,我軍猶能一舉敗之,你宋朝便是出兵三十萬又如何?了不得再來一次護步達岡便是!”

他這番話豪氣幹雲,曹操卻只冷冷一笑,滿目譏誚:“粘罕郎君,欲欺武植不識兵乎?明人面前不說暗話,那護步達岡一戰,我朝皇帝亦曾讓眾將反復推演,呵呵,女真軍馬固然勇烈,然而若不是後方耶律章淳生叛在先,亂了軍心,天祚帝懼死於後,臨陣先逃以至中軍大潰,繼而崩壞全軍,此戰勝敗誰屬,怕是猶未可知吧。”

此話一出,金國君臣面色愈發難看。

在座之人,均曾參加過那場大戰,誰不記得開戰之前,面對遼國重兵,自家心中的惶恐驚怖?

有些重臣不由扭頭,看向阿骨打蒼老的面頰,尤其是面門上那道深深的刀痕——

當時面對遼軍洶洶而至,女真軍將皆以為此戰必敗,是阿骨打聚集起眾人,揮刀自割己面,仰天痛哭,口稱:“始於汝等起兵,蓋若契丹殘忍,欲自立國。今天祚親至,奈何?非人死戰,莫能當也。不若殺我一族,汝等迎降,轉禍為福。”

本來帶著你們起兵,只因契丹人壓迫太過,想有個自己的國家,可如今天祚帝親自帶大兵來也,如何是好?除非大家陡然奮力死戰,不然必敗無疑啊。我看不如殺了我完顏族,大家投降去吧。

然而女真重將,大半都姓完顏,少數別姓,亦多與完顏結親,如何“殺我一族”?也只能不計駑鈍,舍命死戰罷了。

那一戰,女真人人都將性命置之度外,加上遼人的種種失策,最終收獲了一場近乎奇跡的勝利。

正是那一戰,真正成就了女真人的底氣,甚至隨著歲月流逝,漸漸認為自己勝的理所當然,“女真不滿萬、滿萬不可敵”嘛。

然而曹操卻當著一眾君臣的面,無情撕開了傳說的面紗,冷靜指出真相:若非遼國後方叛亂,又或天祚臨陣未逃,那麽,結局若何?

這句話,對於底層的女真兵將毫無殺傷,但是對於這些首腦人物,卻讓他們一下想起了那種幾乎拿不起刀的茫然和恐懼,想起了阿骨打滿臉的鮮血和眼淚。

“況且!”曹操把下巴一擡,神色愈發睥睨:“汝等縱然僥幸大破遼軍七十萬,難道契丹就此煙消雲散麽?彼契丹畢竟百年大國,何等底蘊?縱然一敗再敗,猶有可戰之力。而金國者,初生急長,看似雄踞數千裏國土,聲勢非凡,實則全靠窮兵黷武、全民皆兵,可謂底蘊全無。你家真正強兵,也不過數萬女真罷了,余者皆附庸耳,因此對於貴朝,卻是真正的只能勝、不能敗。否則只消一場大敗……呵呵,王圖霸業乎?夢幻泡影耳!”

女真眾臣,聽至此處,都不由駭然。曹操又點破了一個他們誰也不願去想的問題:女真不能敗,女真敗不起!

“你住口!你這廝敢在吾皇面前放肆狂言,以為我大金之刀不能殺人麽?”粘罕嘶吼一聲,拔刀在手,面孔通紅,額上青筋暴跳。

金國開國未久,禮儀未全,群臣上殿帶刀,都是理所當然之事。

曹操仰頭大笑,正欲有所動作,忽然身旁呼延慶錚然出劍,喝道:“吾朝刀劍,未嘗不利也!”

心中叫苦道:我又豈是此人對手?卻是吃這武植連累了也!罷了罷了,今日死在此處,見了祖宗也算有光,但願青史之上,能留我一個好名。

曹操微微吃驚,贊許地看了一眼呼延慶,隨即看向粘罕,冷冷道:“粘罕郎君,我等使臣,不過三人,算上驛館從人,不過百余,汝欲殺之卻也不難。只是他日宋兵臨北,悉聞今日之事,倒不知會有多少貴朝之人陪葬。”

粘罕羞惱之下,蠻性發作,真個欲同老曹拼個死活,卻又擔心誤了國家大事,一時死死壓抑。

此人雖魯莽兇殘,畢竟乃是郎君之尊,識見胸襟,非是尋常戰將可比,豈不知曹操言語之分量?女真自起兵以來,逢戰必勝,這才有今日之局面,然而最為核心的女真精兵,畢竟也只那麽多,只要一場大敗,或許便要被打回原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