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九回 有事弟子服其勞

既然大家都丟了臉,那就扯平了呀!

這般一想,阿骨打怒火頓時消了大半,笑著搖搖頭,對曹操道:“哎呀,武節度,朕說了你是大金的好朋友,你的兄弟,自然便是大金國的兄弟,兄弟間相處,粗魯些、直爽些,值個什麽?放心,朕卻不是小氣之人——你等先放下兀術,烏璐你也不許哭了,朕倒要聽一聽,武節度這個兄弟為何說都是他的錯。”

說罷笑眯眯看向周通——看官聽稟,原來自古雄主,縱有千百般不同,有一點卻是共通的,那便是識人之能!

概因凡世間眾生,誰也不能真個十全十美、以一當萬,籬笆還得三個樁兒,好漢尚有三個幫兒,要成大事,自然要任賢用能,使得人盡其用方為高明,因此凡雄主者,無不能識人!

這個阿骨打自然不例外,周通往起一站,雄赳赳說出一番話,拍著自家胸膛噼啪作響,看在別的女真人眼裏,或是覺得:嚯,好個莽漢,阿骨打皇帝說話他也敢打斷,當真莽撞!

或是覺得:嚯,真是好漢,看著氣勢、身板,難怪他敢站出來!

可是看在阿骨打眼裏,頓時便看出這廝的本質來:嚯,這個草包!婁室說這些宋人中猛將不少,如今看來,不僅有猛將,還有草包哩。看這架勢,該是個慣會裝模作樣的,且讓他多說兩句,讓宋人多丟些臉,博我眾人一笑也好。

於是指了指周通:“你這漢子,朕許你說來,我的女兒無禮,我如何不能處罰,為何千錯萬錯,都是你的錯——眾人都莫說話,朕只要聽這漢子的說法。”

最後一句話,卻是擋住老曹等人開口替他遮掩。

周通渾然不查阿骨打這些居心,一時間滿堂寂靜,只待聽他開口,他倒不由得意起來,暗思道:說什麽女真滿萬不可敵?哼,且看如今怎地?我小霸王不開口,他們哪個敢作聲?

罷了,我哥哥這番千辛萬苦到此,一為觀其之“虛”,二為顯我之“實”,省得女真人幹遼國幹的興起,順勢把大宋也幹了,哥哥這番心意,我做兄弟的若不幫他,豈不枉費了哥哥帶我來一遭?嗯,今日必要顯聖人前,揚威異域!

一時間,腦子裏千回百轉,卻聽兀術愣頭愣腦喝了一聲:“兀那漢子,我父皇要你說話,你傻站著作甚!”

周通一驚,猛回過神來,這才察覺自己已經呆站了半晌,滿堂眾人都大眼瞪小眼望著自己。

老臉頓時一紅:奶奶的,本欲顯我之“實”,如何露出“虛”來?小霸王啊小霸王,你是何等好漢,如今豈能在番邦皇帝面前怯場?

當即將牙一咬,腰板一直,胸脯子一挺,拿出周大將軍笑傲風雲的威風來,一雙大眼四下一掃,目光如電,冷哼一聲,開口道:“陛下,外臣剛才冒然開口,只為這件事,其實不怪這個烏珠姑娘……”

烏璐妙目一瞪,忍不住道:“你才叫烏珠,我叫烏璐,完顏烏璐!”

周通氣勢頓時一滯,連忙抱拳賠笑:“哎呀,烏璐姑娘你好,小弟周通,大宋青州桃花山人氏,有個綽號叫做‘俏郎君’,後來上山當……後來當了兵,縱橫疆場無敵,人們都叫我‘賽霸王’……”

這廝倒有歪心眼,他為何忽然改了外號?只因本來正要說“小霸王”,忽然想到這些蠻夷無知,多半不知道霸王項羽之名,一聽小霸王,不知他是致敬先賢,還以為弱一個档次呢,於是間話到嘴邊,他給改了個“賽霸王”,這就不容易有差錯了。

烏璐臉一紅,不敢看周通熱辣辣雙眼,轉過頭去:“真是個怪人,我又沒問你這些。”

周通道:“是是是,姑娘原本沒問我,我只是……”

兀術雙眼一瞪,喝道:“你這廝啰唣什麽?且答我父王的話!”

周通大怒,惡狠狠盯了對方一眼,心道你是我舅子哥,我且不同你計較也。

當下回轉身,腰一挺,又恢復方才傲然之資:“陛下容稟,為何說此事不怪烏珠……不怪烏璐姑娘呢?只因烏璐姑娘傷心是有緣由的,她的情郎戰死疆場,有情女兒豈不斷腸?”

烏璐怒道:“什麽情郎!徒單定哥乃是我未婚夫婿,是父皇替我擇下的,我又沒見過他兩次,如何就叫情郎?”

周通聞言,頓時春風滿面:“是是是,只因烏璐姑娘未婚夫婿戰死,因此神傷,以至於……那個,君前失儀,對了,正是君前失儀!”

他猛地想出這麽個文詞兒,自覺談吐倍增文雅,頓時信心大漲,聲音愈發洪亮:“陛下作為人君,自當處罰之,然而作為人父,卻當憐惜之,然而世間天理,乃是先有父親,然後有君皇,因此外臣以為,陛下不該責罰與她。至於為何說千錯萬錯,都是外臣之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