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三回 始識女真狂且勇

花榮話音方落,便見海面湧動,他當即將弓箭舉起,只待那鋸蛟冒頭,便賞它當頭一箭!

這時卻見浪花一翻,阮家三個兄弟齊齊冒出水面,各自踏水,那水只在腰部上下,三人六手,橫擡著那條鋸蛟,蛟身許多傷口,兀自滾滾流血。

張順見了大笑拱手:“踏浪屠蛟,阮氏三雄名不虛傳!快、快拉上來。”

最後一句卻是吩咐身邊水手,阮小二略一擺手:“何須麻煩,船上的都讓一讓!”

喝開眾人,他兄弟三個喊聲號子,齊齊振臂,但見那條大魚,呼的一下,直直拋上船來,引起眾人一片驚呼。

海中三人齊聲大笑,阮小七拍著胸脯道:“痛快、痛快!一身水中本事,至今才得發市,我輩男兒,果然都該在大海裏闖蕩。”

李俊眼尖,忽然將手一指,大喝道:“七哥別浪了,快快上船,又有鮫鯊來也!”

阮小七滿不在乎道:“一只來,一只死,來兩只,死一雙!殺了曬做鹹魚,帶回山上,也叫眾兄弟喝聲彩。”

正得意間,後腦已挨了阮小二重重一巴掌,耳中他哥哥聲音都變了:“傻兄弟,跑啊!”

他和阮小五一邊一個,架著阮小七就走,阮小七茫然不解,回頭看去,只一眼,早嚇得毛發皆豎——

你道如何?卻是那滾滾波濤之中,不知何時,已冒出無數豎鰭,或遠或近,紛紛破浪紮來,觀其規模,便沒到二百條,也不止一百只,這麽多黑鮫鯊,休說小七只是綽號活閻羅,便是真的閻羅到此,怕是也要遭它分食也。

幸好張順等人身手利落,當即拋下數條繩索,三兄弟各自拽住,腳踩著船梆,直直走了上來,卻聽背後一聲浪響,一條丈余長黑鮫鯊陡然竄出水面,張口望阮小五便咬,曹操等人齊聲驚呼。

說時遲、那時快!眼見小五要遭鯊吻,但聽一聲弦響,一支利箭破空而至,哧的沒入騰起那鮫鯊大口,又自鰓邊飆出,帶出幾顆血珠,那鯊負痛,猛將頭一甩,重重落入海中。

“花賢弟,好神箭!”

曹操見阮小五逃出一劫,頓時滿心歡喜,一邊盛贊花榮,一邊伸出手去,將阮家幾兄弟先後扯上船。

三人驚魂未定,連連感謝花榮,再按著船舷往下看去,只見那些鯊魚短的五六尺,長的兩三丈,就在船邊咬成一團,攪得那海水如開了一般,嘟嘟冒著白泡,那一具具黑灰色身體出沒水面,反射著斑斑日光,晃得人睜不開眼。

卻是要咬阮小五那頭黑鮫鯊,吃了花榮一箭,肉破血出,這些鮫鯊聞著血腥而來,便如一群惡鬼一般,此刻被新鮮血液一撩撥,哪管是不是同類?一個個上口便咬,可憐丈余長一條大鯊,轉瞬間便被啃噬一空。

阮氏三雄看在眼裏,心頭暗驚:這等猛魚,有一兩頭,便足以縱橫水泊,誰料這大海之中,竟有如此之多?我三個方才殺那鋸蛟時,若是在水底多耽誤片刻,被它們一圍,豈不是有死無生?

一時間三個人面面相覷,剛才因宰了鋸蛟而對大海升起的一絲輕視,已是渾然無蹤,心中只余敬畏之情。

阮小七咽口唾沫,恨恨道:“罷了,好歹弄上來兩個,且讓廚師好生料理一番,我等吃一頓壓驚也好。”

日頭過午,船上廚子果然燒了幾大盆鯊魚肉,眾人興致勃勃一嘗,都不由大罵:“該死的廚子,夥房改作了茅廁麽?拿屎尿燒的魚麽?如何有一股子尿騷味?”

一時間人人惱怒,都道是廚子無能,浪費了難得材料,張順奇道:“我這廚子,積祖的漁民,一向調理的好海貨,如何竟會失手?”

當下將那廚子喚了來問,廚子自家挾了一筷,津津有味吃了,笑道:“沒錯啊,鯨鯊便是這個尿味,諸位貴人當真要吃,還須風幹數月再燒,如此尿味才稍稍淡些。”

環視眾人一眼,又道:“其實鯨鯊之美,全在鰭上,東京人號為‘金絲菜’者,即此物也,其價貴逾黃金。不過幹制不易,眼下一時卻是嘗不到了也。”

阮小七惱道:“如此說來,竟是白忙一場!”

當即沖進廚房,找到廚師劈落的鋸蛟骨鋸,找條木頭緊緊綁上,露出一節木頭便如劍柄一般,耍了幾下,縛在自家背上道:“好歹帶個念想回山。”

眾人見他嘴巴鼓鼓的,十足孩子氣模樣,都不由大笑,那些尿騷的魚肉,都倒下海裏喂魚。

如此行了一夜,此日一早,已到岸邊。

港口前,十余個披甲大漢各自閑坐,望見船來,頓時跳起身來,曹操立於船頭觀之,見這些漢子身材雄壯,神情猙獰,頭頂無發,有的額前留了一小片,有的則是光光如也,四周留了一圈頭發,束成辮子兩條,下垂耳後,身穿皮襖,襖上綴滿甲葉,手持長槍、大斧、鐵棍等兵,皆佩弓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