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一回 忽有大寇起晉中

曹操為人,素重情意,西軍老將劉延慶一向待他不惡,他豈有坐視不救之理?

因此一聽劉延慶殿後遇險,曹操便急催兵馬趕去,奔行三五裏,望見一座矮丘之上,兩三千宋軍被數萬賊兵圍得水泄不通。

曹操忙勒住兵馬,派探馬上前去看賊眾所打旗號,不多時傳來回報,乃是“楚”、“晉”兩支大旗。

眾人一尋思,“楚”字旗自然是段五麾下,打著“晉”字旗的,多半便是河北虎王田虎。

此人雖號稱“河北田虎”,那是從黃河之北算起,實際的根基,其實是晉中之地,因此他若稱王,首選便是晉王。

盧俊義奇道:“田虎這廝何時稱了晉王?”

曹操冷笑道:“只怕根源還在我等身上,我等栽贓王慶,刺公子、劫帝姬、殺太尉、大鬧東京,弄得楚王聲名大噪,以至於這位河北大豪不甘寂寞,勾出了他稱王稱霸的念頭!”

盧俊義聽得瞠目結舌,繼而苦笑道:“怕還真是如此,只是他動作倒快。”

曹操搖頭嘆道:“想那晉中地勢,群山環抱,自成一體,他若造反,實有地利,只消前期得力,立呈燎原之勢,若是殺出太行山,過河便可直搗東京汴梁!呵呵,大宋官家,只怕已被嚇得尿了幾條褲子也。”

老曹乃是打老了仗的,一生戎馬,尤其北方山河,何處不在其胸中?

那黃河以北晉中之地,素有表裏山河之稱,數條山脈起伏如龍,自北向南延伸,左曰呂梁,右曰太行,呂梁太行之間,乃為太嶽,其地勢高於東北,低於西南,若是殺出太行占了衛州,便和東京隔大河對望,一旦渡河以擊河南,居高臨下之勢立成也。

要知古人領兵,素來以居高臨下為上策,所謂“憑高視下,勢如劈竹”也——當年馬謖就是認定這一條兵法,辛苦爬上山去丟了街亭。

當然,撇開生搬硬套、墨守成規的個別案例不談,這兵法的確是煌煌至理,《孫子兵法》有雲:“我先居之,必居高陽以待敵。”亦同理也。

盧俊義亦知北方地形,聽了曹操話,也覺棘手,憤然道:“說到底,還是官軍無能也。”

他這話自也不錯,都是江湖大豪,田虎如何根底,他們豈能不知?

田虎其人,本來不過是區區一個獵戶,只因天生膂力不俗,又練了一身好武藝,在鄉裏便些人望。難得的是他秉性豪爽,結交廣泛,後來名聲傳開,官府、江湖都肯賣他面子,加上他家鄉沁源縣萬山環列,天然是個易於哨聚所在,又值一年年水旱不勻,庶民一年賽似一年窮困,因此人心思亂。

田虎朋友既多,眼界自然不差,看見這等情形,自以為乃是天時地利人和皆至,便乘機糾集亡命,捏造謠言,煽惑愚民,聚眾生事,初時還不過擄掠些財物,後來人馬壯大了,便要侵州奪縣大弄。

其實這時地方上若有一二名臣,治他本也不難,奈何放眼望去,盡都是要錢的文官、怕死的武將,這些窩囊廢物們把持著政務兵權,官場裏一片漆黑,上下相蒙,透不出一絲光亮。

那些州縣裏的官兵,都是老弱虛冒,空支糧餉,到了操練時,再雇人頂混,以至於國家費盡金錢養兵,卻只養了許多蠹蟲肥飽,到了賊兵起勢,哪有一個能廝殺的?硬抓些人去上陣,但聞一個“賊”字傳來,便已哄堂大散,只恨爹娘少生兩腳。

地方官卻也精明,怕擔失土之責,便拿出金銀錢糧獻上,只求彼此相安。

然而那些金銀錢糧如何得來?免不得勒索百姓,乃至沒甚背景的富紳也難逃此禍,當官的得了錢“保護地方”,自己也能沾許多油水,何樂不為?誰知那些百姓乃至地方豪傑,遭官府逼迫狠了,幹脆都去投田虎,於是田虎左手得錢,右手得人,坐享其成,其勢越發鼎盛。

本來以田虎之本心,還打算再蓄養幾年,再做大舉。不料今年以來,江湖上大事頻頻,先是梁山打敗了朝廷數路大兵,威風大振;又是梁山千裏迢迢,去打破了華州,得了少華山群賊入夥,傳出個義薄雲天的名頭;再到“王慶大鬧東京”,楚王風頭愈發無二——田虎又不是個真正深沉老辣的,至此哪裏還坐得住?自家跟眾兄弟說道:“俺的娘也,若再不起兵,天下都遭別人奪了。”

於是鼓噪而起,自封晉王,那晉中本是被他滲透爛了的,一月之間,兵不血刃連下數州,死死霸住了晉中,正要去打衛州、攻汴梁,忽然收到段五求救,田虎要搶梁山義薄雲天之名,遂派大軍渡河來援,和段五兩下裏約好了,有備算無心,打得童貫腹背受敵,一潰千裏。

這其中細處情形,曹操自然不知,他這幾個月忙著打王慶,一來就遇見官兵大敗,對於田虎發展到了什麽地步,來了多少人馬,有何了得人物,種種情形一概不知,但如今趕鴨子上陣,也只得先救了面前這股宋軍,再作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