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九回 眼中霸氣滿堂寒

李懷一副豪爽主人模樣,引著曹操幾人沿山徑向內,復行數十步,豁然開朗。

只見層層軍帳,新壘木屋,與暮色篝火相映,又有桑竹美池點綴其中,顯得生機勃勃。

原來這個山谷,卻是一個天然生成的葫蘆谷兒:先前兩崖堆積巨石的山谷,乃是前谷,恰似葫蘆之上腹,此處藏兵之谷,乃是後谷,便如葫蘆之下腹。

後谷比前谷大出三五倍不止,便是鐵騎,也足以驅馳。

杜壆打量一番,撇撇嘴道:“好一個藏兵處,難得你們尋見。只是若被敵人大軍封住了出口,卻不是甕中捉鱉?”

蕭嘉穗伸手指著遠方:“杜將軍請看那片山崖,若是蕭某猜得不錯,那崖後當有小路可通深山。”

李懷聽了暗吃一驚,這廝如何知道?

他剛才便看見了蕭嘉穗,卻因心中憋悶,不曾打招呼——當初他執掌荊南時,聞得蕭嘉穗賢名,有心效那三顧茅廬故事,三番五次前去訪晤,邀請蕭嘉穗出山相助,蕭嘉穗卻只是一味推托,如今見他跟了曹操,李懷心中多少有些吃味。

所謂“我追你追成傻波一,你卻為他織毛衣”,大約此意。

但是蕭嘉穗既然開了口,他便不好裝看不見了,笑道:“不愧是蕭先生,那山崖若非抵達近前,絕難發現其後藏有道路,先生莫非來過此處?”

蕭嘉穗搖頭笑道:“蕭某雖不識此處地理,卻能識人。堂堂‘奪命書生’,豈肯藏兵於絕地?李將軍擇址此處,則此處必有後路。”

李懷心中微微得意,抱拳道:“先生謬贊了。”

蕭嘉穗被李懷視為高人,如今得其一贊,心中頓時暢美難言。

所謂“你抱著娃娃,我還在把你想!”大約此意。

按捺下心潮,李懷又請眾人往前,來至中軍大帳中,掀簾一看,裏面酒宴早已設下,卻有四個人早已入席,見了眾人來到,兀自大剌剌坐著不動。

左謀,闕翥、縻貹、酆泰。

四人面無表情,八只眼睛,挑釁般望著曹操。

只是縻、酆兩人眼神固然兇狠,左謀、闕翥的眼神,卻是閃閃爍爍,顯得頗為緊張。

見幾人作態不善,李懷面色一變,杜壆瞪起雙眼,正待發作,曹操卻微微一笑,伸手止住眾人動作,自己走到這幾個對面,大模大樣坐下,臉色一沉,寒冰一般眼神,直往他四個臉上掃去。

十只眼珠隔空對望,不過片刻,左謀連忙低頭,闕翥趕快扭臉,同時低低吐出口長氣,只覺心中擂鼓一般急跳,暗自驚道:這廝眼神,怎地這般銳利?

剩下縻貹、酆泰兩個,面對老曹銳利如刀的眼神,也覺有些難當,然而他兩個秉性兇狂,心中畏意一生,立刻便轉為了怒氣。

酆泰重重將桌案一拍,碟兒碗兒壺兒盞兒盡皆跳起,怒喝道:“你這廝瞪了眼欲嚇唬誰?”

曹操寸步不讓,冷聲道:“武某平生,只愛以德服人。然而若是道德不足以教化,迫不得已,也免不得以勢壓之、以威淩之。”

酆泰怒極而笑:“呵呵,今日倒要看你如何威淩我?”

曹操森然道:“今日來此,只為招降,若不肯降,只得殺之。”

縻貹聞言,桌下摸出大斧在手,一腳踢翻椅子跳起身,一張醜臉紫意愈濃,大喝道:“老子頭顱在此,倒要看看哪個能拿去。”

酆泰亦從桌下取出雙鐧,和縻貹並肩而立。

左謀、闕翥兩個嚇了一跳,酆、縻來約他們,只道給曹操一個下馬威,他兩個畏懼二人兇威,只得一並前來,卻不知道二人竟然事先暗藏了兵刃。

這兩人連忙起身退開,惶惶叫道:“不幹我兩個事。”

袁朗等五虎都不曾帶長兵,見狀一驚,齊齊抽出刀劍。

杜壆亦拔劍在手,大步擋在曹操身前。

蕭嘉穗、許貫忠冷眼旁觀,對視一眼,都看出彼此笑意:妙哉!紀山軍和縻、酆二將,果然不是同心。他兩個微微移步,隨時準備動手。

眼見大帳中劍拔弩張,李懷連忙叫道:“都莫動手!”

他怒沖沖看向酆泰二人,厲聲道:“酆將軍,昨日卻是你親口所說,‘寧同好漢子牽馬,不給癩漢子當爹。’是你說若‘武孟德’敢來,便見其有膽色、有誠意,大家才好當面鑼對面鼓,商議出個章程!李某單人孤馬去邀約,武公亦親自來到我處,你們卻何故要拿出這般蠻橫作態?莫非昨日所言,都是戲耍我乎?”

酆泰冷哼一聲,看向李懷道:“人家條件都沒開出,你們紀山軍便決意要投靠,豈不是賤?李宣撫,你道我戲耍你,你難道忘了大家當初起事時的盟誓?寧死不降官軍!莫非這話便如放屁一般,出聲就散?”

李懷被王慶授為宣撫使,因此酆泰稱他李宣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