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四回 同心振翅且齊飛

日光下,矛尖折射出一點耀眼的金光,卓茂本能地眯眼,隨即一股巨力,穿透胸口甲胄。

卓茂從馬上飛起,落地滾了兩滾,再無聲息。

他那匹空馬奔來,蕭嘉穗順勢翻上馬背,一勒韁繩,戰馬人立而起,蕭嘉穗猛一揮刀,大喝道:“父母生養爾輩不易,識相的莫來蕭某刀下討死!”

他這一聲斷喝,聲震數百步,內外向他湧去的賊兵,齊齊停住腳步。

宋軍遍地殺來,賊兵一時大潰,許貫忠挺槍夾攻杜壆,杜壆頓時不支,勉力頑抗七八合,吃盧俊義一槍杆掃下馬背,還待掙紮,數十名宋軍早已湧上,恰似皂雕追小燕,將這員猛將生擒活捉。

曹操縱馬往來奔騰,高聲大喝:“擅闖民宅者斬!掠奪財物者斬!奸銀婦女者斬!妄殺平民者斬!”

蕭嘉穗大喜,打馬迎住曹操,跳下來抱拳道:“將軍紀律嚴明,小可替荊南百姓,謝過將軍大恩!”

曹操大笑道:“官兵若擾民,與匪何異?分內之事不足掛齒,倒是武某要多謝壯士義舉,不然打破此城,不知要添多少死傷。”

說罷下馬,抱拳道:“在下陽谷縣武植,未請教壯士大名?”

蕭嘉穗吃驚道:“莫非山東‘武孟德’?在下久聞武大郎之名,不料竟然從軍……呵呵,在下姓蕭,雙字嘉穗。”

曹操聞言,皺眉想了片刻,奇道:“武某曾讀史書,言道南北朝時,有荊南刺史名蕭儋者,逢江水敗堤,親率官吏冒雨修築,雨狂水壯,眾人皆畏,請蕭公避讓,公奮然曰:‘王尊欲以身塞河,我獨何心哉?’言畢,水落堤成。是歲,荊南大熟,田生嘉禾,一莖六穗……先生既然姓蕭,又在荊南,莫非蕭公之後人乎?”

蕭嘉穗聞言,滿目驚喜,笑吟吟道:“將軍所言之蕭公,乃吾高祖也!吾父取嘉穗名之,是要吾繼承祖上志向,修身愛民,唉,可惜在下無才無德,有失父祖之厚望也。”

曹操觀其神色,以言挑之曰:“先生此言未免過謙,我看城上百姓,成千逾萬,能在反賊眼皮底下召集這般多人,而不為反賊所察,於臨陣之際,一舉功成,足見蕭先生素得民望,又有高才。再看先生殺伐手段,更堪稱文武雙全,所謂學成文武藝、貨與帝王家,先生有這等驚天動地本事,欲得官爵,當如探囊取物耳,待他日牧民一方,自可承父祖志也。”

蕭嘉穗聞言,灑脫一笑:“將軍不知,當日王慶之亂初起,我便獻計禦敵,當事的不肯用我計策,以致城陷。其實單看此事,便可一葉知秋:方今讒人高舉,賢士無名,此乃世相也,非人力所能左之。蕭某身在江湖,看那些有抱負的英雄,不計生死、赴公家之難者,莫說聞達,往往連軀體妻兒都難保全,一旦入仕,身家性命都在權奸掌握之中,直叫蕭某心冷,索性學個閑雲野鶴,何天不可飛也!”

說罷欲言又止,終於還是說道:“便似將軍,名聲何其響亮?可是一入官場,還能有昔日之豪情乎?童貫這等權閹,將軍相見,怕也不免大禮參拜,凡事聽從,呵呵,此等日子,恕蕭某秉性疏狂,實在過不得也。”

說罷看了看曹操神色,見他嘿嘿嬉笑,渾無羞恥之意,心中不喜,便抱拳道:“將軍肯善待城中百姓,蕭某便無掛懷處,且告辭!”

曹操哪裏肯放?大笑聲中,一把拉住蕭嘉穗手道:“這等言語,非我輩中人,焉能說出?”

蕭嘉穗大奇:你一個江湖大佬金盆洗手做了官兒,還和我論什麽我輩中人?

他二人攀談時,許貫忠正在不遠處,聽到這裏,上前來笑道:“蕭先生,小弟許貫忠,有個問題正要請教。”

蕭嘉穗見他儀表非俗,亦不敢小覷,連忙抱拳道:“不敢,將軍有話直說便是。”

許貫忠看看曹操,笑道:“小弟這個問題是,想我中華上國,人力、物力、疆域、智慧,無不遠勝異族,為何竟有五胡鬧亂、契丹稱大、黨項難服等種種腌臜事?”

這個問題,卻是當初曹操收史文恭時所言,然而蕭嘉穗的胸襟眼界,又非史文恭可比,當即侃侃說道:“問得好!似此情形,在下看來無非四字:人心不齊!孟子雲,君之視臣如手足,則臣視君如腹心;君之視臣如犬馬,則臣視君如國人;君之視臣如土芥,則臣視君如寇仇。如今天下,天子文臣,皆視武人為土芥,貴人富豪,又視黎庶為土芥。為君為官者,不行護佑黎庶之天責,反噬民膏以逞己欲,黎庶亦人也,又豈肯為權貴賣命出力?自然是人心日散,各恤已身局面。”

“說得好。”曹操沉聲道:“天下能明見如先生者,絕不為多。既然先生有此眼力,當知北方金國崛起,吞遼侵宋,已在目前,中華人心散亂,勢不能敵,先生有大本領,何不振臂一呼,聚民心、偕眾力,退外敵、改世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