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二回 淮西戰事至此平

段三娘不曾想韓五竟是看上了她,寧死也要放她走,她雖豪勇粗狂,終究也是個女子,又恰值“國破”家亡,慘遭丈夫拋棄的當口,本來涼透的一顆心,不由微微暖了起來。

心一暖,力氣就軟了。

韓世忠見她手腳都卸了力,已知其意,嘿嘿一笑,伸手便扯衣甲,就著漫天明月群星,一城火光熊熊,伴著震耳欲聾的殺伐嘶喊聲,在那城墻上來了個肆意而為。

若是論那些細膩手段,韓世忠自然不及王慶那等花花人物,但若是論規模、力道,他這具千錘百煉的身子,又豈是王慶之流可比?

段三娘本來傷心在前、感動在後,一時撒手任他施為,誰曾想韓世忠竟似無盡一般,段氏也不由雙頰噴火,失笑道:“你這廝怎這般壯健?倒似鐵打的一般硬朗。”

他兩個這般大戰,一直到月兒隱、星兒沒,這才盡興暢懷,肩並肩,都癱倒在城墻上,手指頭兒勾著手指頭,齊聲叫道:“美也,美也,痛快,痛快。”

休憩一回,韓世忠起身著了衣甲,懷中摸出幾塊金子,放在段三娘面前:“這是此前打宛城時,俺趁機貪汙的,你把去做個盤纏,以後隱姓埋名,好好活著吧。”

段三娘慢慢穿好了衣服,冷笑道:“自古好漢做事好漢當,老娘一個鄉下女子,好歹也算當過了娘娘,受用過了山珍海味,如今自作自受,死也不冤。大家有緣相好一場,如何肯讓你替死,你道老娘也是個不講義氣的麽?”

望見韓世忠陰沉臉、皺著眉頭,斜睨著她,這婆娘心裏一軟,湊上去親他一口,放軟了聲音勸道:“你也莫要做這般女人嘴臉,這便押了老娘解去京城,若能得些封賞,也不妨你教我死前還得番痛快。”

韓世忠聞言。皺眉更深,伸手戳了戳段三娘的肥肚腩:“你放甚麽狗屁!你這肚子裏,說不定已有我韓五的種兒,你若死了,我兒子豈不是也難活?叫你走,你便走,啰唣甚麽?”

段三娘劈手一個小耳刮子,樂顛顛道:“想得好美!老娘這十多年經了兩個男人,也不曾生下一兒半女,偏你這廝射的準麽?”

韓世忠也不惱,笑呵呵道:“你去西軍中打聽打聽,韓五的射法,不說賽李廣、養由基,百步穿楊,也非虛談。”

兩個扯開話題,嘻嘻哈哈說笑一回,都覺甚是對路,然而想起前途,又都著惱起來。

段三娘忽然道:“你若真舍不得老娘死了,倒有一個法子兩全其美,只是拖累你沒了前途。”

韓五愣了愣,冷笑道:“我自從軍,十年有余,舍生忘死,立功無數,如今也不過一個九品武職,你道我在乎前途麽?你那法子,莫非是叫我學王慶造反?”

段三娘怒道:“以後不許再提那王八羔子,不然大耳刮子抽你——造反卻也不要造,朝廷大軍打來,不是耍子。奴家是說——”

她難得自稱奴家,臉孔不由紅了一紅,看看韓世忠沒有取笑之意,才又說道:“奴家的意思,你和奴家,都這般好身手,不如找個偏僻所在占山為王,若真能給你生兒育女,也自快活一生,只是你從此沒了前途,對不起爹娘。”

韓世忠嘆口氣道:“我爹娘早已歿了,不過占山為王,欺負百姓,打劫商旅,著實沒鳥意思。”

段三娘聞言,只道他終究不願,默默低下頭去。

韓世忠卻大笑道:“我武家哥哥——就是坐在馬上像個大猴兒那人,你莫看他短矮些,卻是天下無雙的偉男子!他遮遮瞞瞞,只道俺不知,其實哪裏瞞得過俺這雙眼?那山東水泊梁山上,有一眾驚天動地好漢,大概都是他的屬下,那個‘金劍先生’李助,已然吃他教唆去了梁山,你若不嫌路遠,俺便棄了官職,同你兩個也投梁山入夥,日後、日後,呵呵,說不定不要前程,前程自來尋俺,也未可知。”

段三娘並不全懂韓世忠意思,但他看說話時,滿面昂揚,自有一番使人信服的豪傑氣,全無王慶那般輕佻虛浮,不由心折,點頭道:“嫁狗隨狗,我為王慶那廝尚肯破家落草,何況跟了你這等豪傑?只消兩個人在一處,老……奴家千刀萬剮也自甘心,走,不要婆媽,說走便走。”

韓世忠哈哈一笑,二人一馬,趁著天光未亮,悄然出了此城,至軍營中,寫書一封,喚個認識的小卒,讓他送於劉延慶,營裏又找了匹馬給段三娘,兩人就此離營而去。

卻說曹操帶著燕青、許貫忠,領軍直追王慶,王慶那些心腹,見官兵追得緊,都棄了馬,往林密處逃命去了,最後僅剩下王慶、範全兩個,兀自舍命狂奔。

又跑一時,王慶二人的馬慢了下來,範全滿口只叫苦也:“大王啊,先前在王府,可曾喚人飲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