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回 少年郎怒抵周侗

武松被老頭一句話斥得臉色漲紅,訥訥無語,只得起身。

老頭打量他兩眼,冷然道:“當年老夫便說過,你性情倨傲,殺心沸騰,不是安分守己之人!我為何不肯留下名姓?只為怕你他日闖禍,辱我聲名,誰知你還是找到了這裏來!也只得明告訴你:所以肯傳你一套拳法者,一則憐你天賦不凡,二則卻是有意要你不用兵刃,便可少造殺孽。此乃有意而行,積的是老夫自家功德,不必你感恩戴德。你且去吧,你這種人,老夫絕不會收!”

曹操一聽便知這老頭是誤會了,他貌似以為是武松打聽到他的所在,要來拜師,因不願收武松為徒,故此開口便極不客氣。

但是誤會與否有時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態度和結果,他這種態度,已經徹底傷了武松的自尊。也許在周侗眼裏武松的尊嚴傷亦無妨,但是曹操並不認同。

武松乃是極重尊嚴臉面的漢子,被老頭這般一通訓斥,只覺周身如針紮一般,滿嘴都是苦味,勉強抱了抱拳,低著頭道:“不料竟給前輩添惱,既然如此,武松這便離去,願前輩身體安康,長命百歲。”

說罷垂頭喪氣要走,曹操眼睛一眯,正待說話,誰知這邊廂卻惱了一個人,往前搶出兩步,大聲道:“周侗老兒,你仗誰的勢?也配說我二哥?我武二哥景陽岡打死猛虎,造福一縣百姓,如今在東平府為將,護庇一方平安,你又有什麽了不起,還怕他辱你聲名?”

那聲音如小公雞般高亢難聽,不是楊再興還有何人?

武松怒道:“小楊,怎敢對前輩無禮?立刻道歉!”

楊再興卻是發了蠻性,瞪眼道:“二哥叫我道歉,那我便道歉,可若這周老兒福薄,受不起小爺的禮,喀嚓一下死這兒了,可別怪小爺害他!”

此話說出,石秀、郭盛放聲大笑,曹操也不由莞爾,他本待開口的,現在卻樂呵呵看楊再興胡纏。

武松正待呵斥,那邊嶽飛滿面怒容喝道:“楊再興,你敢對我義父無禮!若不磕頭道歉,今日叫你不得生離麒麟村!”

書中暗表,嶽飛自幼性情寬宏,如何說出這般狠話?只因嶽飛自幼喪父,由寡母獨自撫養,又哪有錢送他學文習武?

恰好周侗當初教授大名府一個有名員外學武,那員外贈送他數百畝良田,正在麒麟村,一向由佃戶打理,偶然回來盤賬時,發現了嶽飛這塊璞玉,收作螟蛉義子,將一身本事傾囊以授,經濟上亦多有幫扶,因此嶽飛心中感恩戴德,視為父母一般。這楊再興辱罵周侗,正是觸了嶽飛逆鱗。

楊再興卻是天生一副包身的鐵膽,哪裏怕嶽飛威脅他?雙手插著腰,仰天打個哈哈:“什麽奢遮人物,敢放這般大言,你家義父當真了不起,為何要偷學我楊家槍,還敢傳授給你,得我楊家同意了麽?”

嶽飛怒道:“我學的乃是羅家槍!”

楊再興道:“放屁!分明是把我楊家槍改頭換面,這套槍法我自會走路便練,瞞得了別人,瞞得了我麽?”

嶽飛大怒,挺身便要上前,楊再興身後,欒廷玉、石秀等齊刷刷下馬,現場頓時劍拔弩張。

周侗忽然伸手攔住嶽飛,看向楊再興時,倒是意外的和顏悅色:“小友,你是天波楊府的後人?”

楊再興傲然道:“誰是你小友?小爺楊再興!父親楊畋,祖父楊廣榮,曾祖楊邦玉,高祖楊文廣,天祖楊宗保,烈祖楊延昭,太祖金刀令公楊業,遠祖火山王楊袞!”

他自小立志要恢復門楣,家族譜系記得爛熟。

周侗拱拱手道:“果然是將門之後,老夫失敬了。只是你說老夫偷學你楊家槍,又私下授人,這一節,不敢愧領,楊家槍的來歷,你知道麽?”

楊再興稍稍一愣,隨即大咧咧道:“自然是祖宗創下,代代傳承。”

周侗搖搖頭:“看在你家祖宗面上,今日和小友剖析明白,日後說起,便不至於為人取笑。小友且聽好了,你家遠祖火山王楊袞,最拿手的乃是刀法,也就是你家傳的楊家刀,當年他和好友高行周互相傳藝,以楊家刀換了高家槍,加以揣摩演繹,這才有你這一脈傳承的楊家槍。”

周侗眼神蕩過全場,高聲道:“高行周何許人也?乃是五代名將‘白馬銀槍’高嗣繼之後,高嗣繼的槍法,卻是羅家後人所傳的羅家槍,他天資縱橫,改成了高家槍。老夫所學,正是正宗羅家槍!當初隋唐好漢‘冷面寒槍’俏羅成,正是靠著此槍揚名立萬。”

嶽飛聽了喜道:“原來如此,我說咱的槍怎地和他槍法有些相似。”

周侗道:“今日正好讓你們四個也知道這槍法的來歷變更,羅家槍卻是脫胎於姜家槍,羅成之父北平王羅藝,年輕時入贅姜家,學會了姜家獨傳的槍法,因沒有學全,自己費周章補充完善,才有了羅家槍;至於姜家槍,卻是蜀漢大將姜維一脈獨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