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回 黃文炳解詩獻計

次日,江州依然風聲鶴唳,滿城抓捕殺害蔡松的人犯。

巨大壓力下,江州的捕快們不敢有絲毫懈怠,李逵這條線雖然暫斷,卻很快就查出蔡松所調戲的女子乃是琵琶亭唱曲兒的宋寶蓮,宋家全家人已是無影無蹤,於是便去她日常唱曲的琵琶亭查探。

那酒店主人自然不敢遮掩,直言相告,道是有一個黑大漢點倒了宋寶蓮,與黑大漢同來的客人賠了銀子,又拉著宋老頭兒同飲。

雖不知兩個客人姓甚名誰,卻放著柱子上一首詩為證,那黑大漢走時還曾囑咐酒保不許擦去,否則下次看不到時,砸爛此店。

捕快們大喜,立刻將此詩抄下,送呈在蔡九知府的面前。

不遠處,扮作釣魚人的蔣敬見捕快們匆匆抄了詩去,暗道:“不出大哥所料。”轉身匆匆而去。

那詩雖然不曾有落款,裏面卻清楚寫了兩個人名:痛飲千觴李鐵牛,獨迎萬馬欒廷玉。

毫無疑問,和李逵喝酒的兩個客人,其中一個必是叫欒廷玉。

為首的捕快稟告道:“大人,此案已是再明白不過,那欒廷玉和作詩的人,和這兇手李逵一起飲酒,與宋寶蓮起了紛爭,賠了些銀子,隨後見色起意,看中了那女子姿色,留宋老兒飲酒便是為此。次日這兇手李逵,摘得好些山花去尋那女子耍子,不合撞見衙內。衙內玉樹臨風、相貌堂堂,那唱曲女子自然動心,這李逵見了,便吃醋發怒,害了衙內,事後害怕,裹挾宋家三口逃走,因此本案乃是情殺。”

蔡九聽罷,不由點頭,心想此事因果清晰,當是如此無疑,恨聲道:“可憐我兒,如此命苦。不過李逵一介牢子,若無人請他,如何有錢去琵琶亭結識賣唱女?那請他的欒廷玉二人著實可惡,必是共犯無疑,必須拿下打死。”

話音方落,忽然有個聲音叫道:“相公且慢,此事還有隱情。”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一個人快步走進堂內,認出是無為軍的一個在閑通判,叫做黃文炳。

那無為軍在江州對岸,黃文炳此人素不得志,因知蔡九背景不凡,有心想借他路子巴結蔡京,因此時常過江來訪。

此人為人雖不堪,卻有些捷才,蔡九倒也高看他一眼。

黃文炳一身白衣,如戴孝一般,一見蔡九,深深一禮,雙淚直垂下來,哀聲道:“相公,可憐公子才品俱高,舉世無雙,如今竟被惡人所傷,實乃天妒英才。小生今早得聞噩耗,想起以往和公子把酒吟詩,快樂無邊,轉眼竟陰陽兩隔,幾番哭得昏厥,幸得家人救醒,忙忙渡江過來吊唁。”

蔡九見他雙眼紅腫如桃,若非傷痛至極哭了又哭,難道使生姜水擦得不成?內心不由感動,也灑淚道:“難為你有這番心意。只是為何又說此事有隱情?”

黃文炳精神一振,上前一步道:“相公,常言道‘高人不履賤土’,蔡公子何等俊雅人品?輕易豈會去賤民所居之處?文炳料定,此事定是有人勾誘無疑!怕是連兇手李逵,也是事先安排。”

蔡九聽了,猛然醒悟,將桌案一拍,指著一幹公人捕快大罵:“一幹吃閑飯拉閑屎的撮鳥,幾乎誤我大事!”

黃文炳不肯輕易得罪人,寬言開解道:“倒是怪不得他們,小生旁觀者清罷了,恩相當務之急,卻是要察出到底何人誘了公子去南城。”

蔡九點點頭,連忙喚人去押那幹幫閑上堂。

這邊黃文炳走到蔡九身邊,伸手取過抄著詩的紙細看,一雙眉不由皺起。

蔡九見了忙問:“通判可是又有所得?”

黃文炳搖搖頭,手指著那句“這詩文筆,也只尋常,只是這‘千載悠悠兩夢回’一句,卻使我捉摸不透,若單解這兩夢回,此人怕是曾經來過江州,如今重遊。可千載悠悠卻是何意?總不能此人活了兩輩子,上輩子也來過此地吧?呵呵,‘幾人得解其中趣’,看來這廝也吃準別人揣測不出,不過他這一句卻是露了馬腳也!”

蔡九一看,黃文炳所指,卻是一句“橫槊豪情今又續。”

蔡九滿臉茫然,黃文炳解釋道:“恩相且看,他後面說兩夢回,前面說今又續,卻不是對上了?其中關鍵者,便是何為‘橫槊豪情’。”

蔡九雖然沒學問,好歹也粗通文墨,皺眉毛苦想一回,遲疑道:“跟這橫槊有關典故,我只知道漢末曹操似曾橫槊賦詩。”

這個典故極為淺顯,黃文炳豈會不知?卻是特意留給蔡九賣弄的,誰知道險些還難住了人家,自家不由捏把汗,還要裝出滿臉激動地鼓掌道:“正是!正是橫槊賦詩!恩相才高識廣,小生佩服佩服。”

蔡九微微笑了笑,道:“既是知道了他這句意思,又作何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