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打虎漢鬥豹子頭

那大漢喝道:“我正是武松,汝等梁山草寇,不在水泊中避禍,如何敢到俺陽谷縣討野火?”

原來這武松自打虎被封為步兵都頭以來,頗得知縣信重,把任職兩年多賺的金銀托付他遞送東京的親眷處,這一去兩月方還。

回來經過紫石街,正見一幹閑漢簇擁著曹操歸家,武松一見,疑心那些閑漢要欺哄他哥,便悄悄跟在身後。

誰知這一路上所見所聞滿不是那麽回事,眼見哥哥和嫂嫂親親密密進屋關門,那些閑漢背地裏議論,滿口只把“武家哥哥”捧到了天上去,武松不由大為困惑。

他不由思道:這還是我那個自小被人欺負的哥哥嗎?什麽斷門劍?什麽武孟德?我武二一身藝業,闖蕩至今也沒個名號,如今兩月不見,我哥哥如何這等露臉?莫非哪路神仙附了他身不成?

武松兄弟兩個自小父母雙亡,全靠武大一手一腳養大武松,對於武大的本事度量,舉世再沒比武松清楚的。因此對於武大的變化,最想不通的也是他。

當下先回縣衙交割了差事,回住處換了幹凈衣服,獨自坐到天黑,提條棒兒出門,想上兄長家裏問個究竟。若果是哥哥開竅,那自然大家歡喜,若當真是什麽毛神野鬼上了他身,武二便捅破天也要打殺了,為自家兄長復仇。

武松一路順著陰影潛行,本想先暗聽房中哥哥說話,誰知卻遇見了梁山六將來找麻煩,更神奇的是,“武大”居然勁勁的拎著把劍,就和他們幹了起來。

武松是再識貨不過的,武大這路劍法,絕不是時下盛行的幾大流派,典雅中透著兇狠,古拙中不失精微,而且他一招一式嫻熟無比,絕非初學乍練的功夫。

不過這劍法哪裏來得慢慢計較不遲,當務之急是先把對頭打發掉。梁山幾個頭目裏,別人也就罷了,那位豹子頭林沖著實非同小可。

所以他順口應了晁蓋一句,腳步卻是不停,直沖到林沖身前,一棍子就砸了過去。

林沖一聽風聲險惡,知道來者是個高手,連忙棄了曹操,揮刀相迎。

“他便是武大的親兄弟武松武二郎!沒想到竟然是他!”曹操這些日子聽武松之名,耳朵也聽出繭子來,今日見到真人,神情忽然激蕩起來,但此刻不是說話出,當即退到一旁,凝神看他手段。

林沖武松兩個這一戰,比之前又有不同,交手三兩下,便明白對方乃是罕見的好手,各自不敢留力,盡數施展出平生本事,兩般兵刃殺氣騰騰,戰局分外險惡。

雙方以快打快,頃刻間鬥到五十合上,武松暗想道:“我在柴大官人莊上時,便久聞此人不凡,今日一會,真不愧是八十萬禁軍教頭,我若不使出得意手段,如何贏他?”

當下怪吼一聲,翻身一棍砸來,林沖挺刀去架,不料這棍落下一半忽然一收,棍尾自下往上疾挑林沖小腹,這一下著實突然,晁蓋等人都失聲驚叫。

好個林沖,臨危不亂,樸刀往下一頓,刀柄末端不偏不倚,正磕在武松棍尾上。

樸刀磕開棍尾,借這相撞之力,順勢就劈向武松面門。

武松嘴角露出一絲笑意,將身一側避開刀勢,手中棍如怪蟒翻江,猛地一扭,盤打林沖腰間,林沖大叫一聲,強行扭轉刀勢去擋,誰知武松這棍忽又一擰,讓開林沖樸刀,翻擊林沖額頭。

林沖再欲變招,哪裏得及?只得將眼一閉,卻聽蔔的一聲,卻是武松收力不發,只在他額頭不輕不重地敲了一下,笑吟吟道:“林教頭,多多承讓。”

他這幾下變幻莫測,陰陽相合,實已盡得少林夜叉棍法之精奧神髓。

林沖退開一步,手揉著額頭,面紅耳赤道:“這等棍法,走遍天下也難一見,林某技不如人,多謝武都頭手下留情。”

武松擺手道:“林教頭是馬上將軍,和武某步戰,本是武某占了便宜,若是軍前廝殺,武某就未必是教頭對手了。”

晁蓋道:“二位不必謙讓了,以在下之見,我們林教頭和武都頭都是天下一等一的好漢。晁某習武數十年,也未曾見過這般對手!陽谷縣有武都頭坐鎮,我等也只好潛身水泊避禍了。”說罷大笑。

武松這人吃軟不吃硬,他之前說晁蓋等“梁山草寇不在水泊中避禍,如何敢到俺陽谷縣討野火?”現下晁蓋自己認了,他反倒不好意思起來,抱拳道:“武某牽掛家兄,一時情急沖撞,晁天王莫要見責。”

晁蓋道:“不怪武都頭,原本是我等來得冒失。”

曹操在一旁見情勢緩和,呵呵笑道:“要說冒失,還是兄弟我太冒失,不合依著小賊之言,辱沒大寨聲名。諸位都是江湖中成名的豪傑,若不見棄,便請入寒室共飲一杯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