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2章 壽禮(第2/3頁)

早幾日,她便吩咐了潘全兒,命他從賬房支了一筆銀子,打點了兩車藥材送過去。

鬼手張這老頭兒也不含糊,半點不客氣地收下了。

潘全兒見他收得這樣痛快,心想要辦陸錦惜這件事,該妥當了。

沒想到,等他一開口,說想問個治風濕退寒德方子,鬼手張竟直接翻了臉,攆他出去。

潘全兒平日不過就是個普通外院跑腿的,比一般人機靈一點罷了,從沒想過天上會掉餡兒餅下來砸到自己頭上。

陸錦惜這差事一下來,他便知道這是賞識上,要掂掂他分量了。

所以,對這一件差事,他百般重視。

那陜西的藥商,也是他朋友,曾提出虛報個藥價兒,也好給潘全兒賺個花頭。可潘全兒沒應。

他指望辦好這件差事,入了二奶奶青眼,日子也有個真正的盼頭。

可哪裏想到鬼手張給鬧這一出?

潘全兒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只好一面跟陸錦惜回稟事情的進度,一面費盡心思磨著鬼手張。

天亮了去求一回,太陽下山也去央一次。

一回一回,一次一次。

也不知是不是被他這來來回回幾趟給磨煩了,到了第四天,那須發盡白的老頭兒,終於松了口。

一見他出現在大堂,鬼手張便盯了他半天,陰陽怪氣問:“要個治風濕緩腿寒的方子,是吧?”

那一瞬間,潘全兒簡直懷疑自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以為自己在夢中。他狠狠掐了自己一把,才醒悟過來——

鬼手張答應了!

一時險些沒喜得蹦上天去,連聲回他“就是就是”。

鬼手張也懶得跟他廢話,一面在藥櫃裏面給別的病人抓藥配藥,一面跟他說:“我知道了,叫你們夫人把心放肚子裏。壽宴之前,東西我便拿出來,到時你再過來取。”

說完,又見不得潘全兒站在這裏,不耐煩地叫他滾,別在這裏礙著別的病人。

他事兒都答應了,潘全兒看他跟看祖爺爺似的,哪裏敢違抗?

嘴裏頭千恩萬謝,誇著華佗在世,這才退了出去。

陸錦惜在屋裏跟葉氏說話地時候,潘全兒便掐著時辰出了府去。

回生堂也在城東,不過是外城。

與內城東這裏聚居著達官貴人不同,外城城東都是平頭老百姓,普通人占了大多數,偶住著幾個讀書的文人,卻也不多。

路程不遠,潘全兒沒一會兒便到了。

一輪紅紅的圓日,裹著晚霞,就掛在西邊街道盡頭。

街上已經沒有什麽人往來,唯獨臨街那三間門面裏還有幾個人進出。

正面那門上懸著一塊泥金匾額,“回生堂”三個字寫得工工整整,很有些年頭。

兩側掛著一副楹聯。左邊是“但願世間人無恙”,右邊是“何愁架上藥沾塵”,端的是一副懸壺濟世的情懷。

潘全兒略識得幾個字,每每打這門口進的時候,都會收起臉上的輕慢懈怠,換上一臉整肅的表情。

畢竟,他父母當年潦倒,曾在這裏求過救命藥。

人總得知道感恩。

鬼手張雖是個油鹽不進的老頑固,可他卻絕對是京城大部分老百姓的恩人。

“哎,您又來了啊?”

藥櫃前面正在稱藥的醫館小徒兒紀五味,今年才十四歲,一見了潘全兒進來,便揚了笑臉,給他指了指右邊簾子後面。

“師父他老人家在屋裏等您呢。”

“多謝小哥兒指點。”

潘全兒是有些嚇了一跳,忙應了聲,才擡步走過去,停在簾子外面,恭敬道:“張老大夫,小的潘全兒。”

“進來吧。”

屋裏傳出來一道蒼老的聲音,夾著幾分不滿味道。

潘全兒還是頭一次進這裏。

一股苦澀的藥味兒撲鼻而來,入目所見,大多都是藥櫃,多寶閣上擺的不是醫書就是針灸、刮骨刀一類的醫用器物。

享譽京城的鬼手張,就站在一張長案後頭,粗布衣的袖子挽了起來,手上沾著血,正給一只白鴿的翅膀包紮。

聽見他進來,他也只擡了一下眼,吹了一下胡子。

幹癟的一張臉上,每條皺紋裏都寫著不情願。

下巴略擡了擡,鬼手張示意潘全兒去拿案角那一只簡單的錦盒。

“東西都放在盒子裏了。”

“這種老風濕加舊傷還要加風濕的老毛病,最是棘手。”

“往日老朽沒診過這麽嚴重的,只試著做了幾貼膏藥,開了個藥方。”

“你拿回去給你家二奶奶,先叫病人試試,看看有沒有效果。”

這話說得很謙遜。

鬼手張光是嘴巴動,手上卻很穩,仔細地把紗布末端打了個結,才松了一口氣,拿了旁邊的手袱兒,把手上的血跡擦去。

額頭上,卻已經見汗。

他畢竟年紀大了。

倒是那鴿子,包紮好之後,拖著拿受傷的翅膀,在案上一搖一晃地走著,“咕咕”地叫了兩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