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零章 熱河

康熙五十一年的會試才結束不久,按著皇帝的慣例,又到了塞外巡幸的時候。

熱河乃是武烈河一個支流,避暑山莊便在熱河的西北方向,康熙時常來這裏避暑,一般帶著宮妃皇子和親信臣工,還要在這裏召見外族時節,聯絡塞外各族。從熱河往北二百四十裏左右,便是鼎鼎大名的木蘭圍場。

木蘭圍場設置已有三十余年,過了石片子崖口,進裏頭便是,南北有二百裏,東西方向則有三百裏,堪稱廣大。

張府這邊得了恩旨,便有張廷玉帶著顧懷袖跟靄哥兒一起隨聖駕往熱河避暑,後面自然要跟著去木蘭秋狝。

只是這一次,隨扈皇子名單之中沒有大千歲與太子,倒是一件罕事。

三爺胤祉、四爺胤禛、八爺胤禩、九爺胤禟、十三爺胤祥,十四爺胤禎是後面康熙忽然想起來有靄哥兒的事情,原本沒想讓他跟,臨著離京的時候才傳來跟著走的。除了這幾位頗為要緊的皇子之外,幾位年紀不那麽大的阿哥也去了幾位,顧懷袖只是匆匆掃了一眼便作罷。

看著張廷玉抄回來的隨扈皇子名單,她只有些心驚肉跳起來。

獨獨把太子落在京城,她怎麽覺得……

張廷玉只叫她別擔心,每回看隨扈皇子的名單,顧懷袖都能看出一大堆的端倪來。

顧懷袖卻皺著眉,沒有太子,太子如今一點也不安分,康熙將人都帶走了,京城之內可謂是空虛無比,顧懷袖只覺得這兩年太子也是被逼到了極致。若是這個當口上康熙退位,當了五十來年的皇帝,也該夠了,退給胤礽當太上皇,未必不是什麽好事。好歹父子親情,還有得救。當初康熙是一日見不到太子,就要派人噓寒問暖,而至如今,竟然連帶都不想帶,可想而知現在是厭惡到什麽程度了。

其實……

也未必是厭惡。

去年皇帝與太子便已經鬧僵,現在獨獨將太子放在京城,用心頗有些險惡。

皇帝的心思,誰能猜得透?

若顧懷袖所料是真,康熙這是要把自己這個當初最愛的兒子往死裏坑。

別的顧懷袖不知道,只知道太子會被二廢,只是早晚的問題。

如今張廷玉讓她別多想,她索性也不想了,只想著這一次出去,倒沒哪個阿哥跟自己有太大的仇怨,與八爺黨等人更沒有什麽接觸過,她索性只朝著車隊後面去找別的幾位加恩跟下來的臣工之婦,她們大多都是八旗勛貴出身,與顧懷袖不一樣,不過顧懷袖畢竟圓滑,竟然也能跟這些個興趣愛好與自己完全不一樣的夫人們打成一片。

五月中離開京城,路上花了近一個月,才到了熱河,正是北方天氣最炎熱的時候。

六月裏的天,太陽明晃晃地照著,下來的時候,誥命夫人們都用精致的香扇遮著陽,帶來的丫鬟奶娘則忙著遮哥兒們。

顧懷袖這邊的張若靄卻是一點也不怕曬,只是遠遠看著前面已經下馬的皇子們,尤其盯著人群裏的十四皇子胤禎看。

畢竟當初,張若靄遠遠見過胤禎一面,現在都還認得他。

一心念著自己火銃的張若靄,很快被他娘發現了野心,接著就挨了他娘一巴掌:“出門的時候說過什麽,你都渾忘了不成?”

張若靄連忙立端正,文雅地朝著他娘笑了笑:“娘,兒子知道。”

張若靄在家學裏的時候態度都很端正,外物不動其心,不過火銃這東西例外。

畢竟是件稀罕物,民間的鳥槍怎麽能跟火器營的東西相比?

十四爺用的還是俄羅斯那邊過來的槍,看得張若靄眼饞不已。

顧懷袖拉著張若靄朝前面走遠了,眼見著跟眾人一一告別,暫時分到自己的屋子裏了,才按著張若靄,叫他坐下:“出來的時候,便說過了,熱河這邊動不得火銃,即便是十四爺也不敢動的。”

如今胤禎乃是固山貝子,四十八年與雍親王那一批一起封的,自十三爺不大得皇帝的喜歡之後,胤禎便逐漸爬了上來。

現在顧懷袖便是在疑心,若沒有靄哥兒這一出,胤禎是不是能隨扈出來?

又是一個不得而知。

那麽多那麽多的不得而知,對顧懷袖來說太難了。

她索性不去想,只把自己兒子的事情給管好才是。

張若靄聽了便點點頭,道:“那娘聽兒子背書吧?”

“你去拿書來,娘給你對著便是。”

顧懷袖笑著應了,便看靄哥兒去帶來的小書箱裏面取書,過來交給顧懷袖,竟然已經是一本《左傳》。

聽著靄哥兒背書,日子也去得快,靄哥兒每日裏巴望著離開熱河,可最熱的時候還沒結束,估摸著要待上一陣子,老在屋裏也不是什麽辦法,顧懷袖只能帶著靄哥兒出去逛逛。

避暑山莊外頭的荷花很美,映日接天的一片,竟然瞬間讓顧懷袖想起江南的景致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