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不要臉(第2/5頁)

她轉過頭看張廷玉,卻道:“桐城本地,茶如何?”

“都說‘龍眠山上茶,紫來橋下水’,桐城本地小蘭花茶,也算小有名氣。每年清明一過,茶商就已經下來了。今年清明已經過了,前一陣聽說茶商已經到了桐城內,茶農這邊會派一位德高望重的茶農去談價錢,談好了大家便一起將茶給賣出去。今年,也不例外的。”

張廷玉很平靜地說著,從山道旁邊過去,正遇上兩個迎面走過來的老伯。

兩個人正在說著事情,一副憂愁模樣。

“去年的茶葉都還一錢八,今年就已經壓到了一錢三,這日子要怎麽過……”

“看著今年茶產得不錯,竟然碰上這档子事兒。”

“說什麽收過河錢,還不知道怎麽談呢。”

“等著老頭那邊來消息吧,先把茶摘下來再說。”

“也對……”

他們走過來,擡頭看了徒步而行的張廷玉一眼,忽然停下腳步來:“是桐城張家的二公子吧?”

往年張英在龍眠山祖宅隱居的時候,跟這些人的關系都很不錯,他們認識張廷玉也是尋常事。

張廷玉停下來聽他們說話,插了一句嘴道:“聞說松江府的茶葉能賣到每斤三錢,怎聽著幾位老伯的說辭,像是只有一半不到?”

“外面茶葉賣價,那是茶商手裏出來的,咱們龍眠山出來的茶,能到一般價便算是謝天謝地了。往年都是一錢八,今年見了鬼,竟然只有一錢三。辛辛苦苦這些日子,茶葉若是今年這個價……唉!”

其中一個老伯狠狠地嘆了一口氣,另一人也是連連搖頭。

這二人都是憂心忡忡的模樣,茶葉若是這個價,茶農們可就無以為生了。

張廷玉已經將二人的話給聽明白了,桐城這裏還不是茶葉的主要產區,卻不知別的地方現在都是什麽模樣。

他道:“我今年回來的時候,一路過大運河,瞧見來往的商船都交了過河錢,一艘載著千兩銀貨物的大船,一路要交出去二百兩銀子,越是大商給的錢越多,想來這事……”

“都是漕河上那幫孫子幹的事兒!”

他們也從茶商的口中聽說過這件事,“好歹都是跟咱們這裏合作了許多年的茶商,不至於在這種小事上哄騙我們,唉……聽天由命……”

說著話,兩名老伯又告別了張廷玉,說是要往桐城那邊去探探消息。

張廷玉背手站在山道上,有一會兒沒說話。

他回眸瞧著顧懷袖,只道:“你曾同我說,臉厚心黑,方能成大事,當時我不覺得,而今才發現……我對這一切,無動於衷。”

茶農生死,在他眼底已然不足道。

或者說,太淡。

因為他的眼光很遠,遠到能看到朝堂上起伏的風雲,而眼下的這些事,都只能算是構成風雲的一些小事。

顧懷袖上去拉他的手,兩個人手握在一起往前面走。

“即便你不出那一條計策,事情也遲早會壓不住的,現在是茶商們主動壓價,再過得一陣指不定就是不得不壓,結果都一樣,不過早遲罷了。”

話不過是安慰,張廷玉能出此主意,自然想過如今會發生的一切,如今看了,卻也只走自己的路。

山道還長,越過了幾道彎,瞧見鋪在山間的龍眠水,便知道祖宅已經近了。

整個江南幾乎所有的茶農,都被今年茶商給出的茶價給嚇住了。

各地茶農都鬧了起來,可是各地茶商就是不松口,咬定說要交過河錢,不往這邊壓著價,販茶根本無利可圖。

西湖杭州更是民怨沸騰,不把今年采下來的新茶給賣出去,放在家裏就不值錢了。

年年收茶都沒出過事,偏生今年出了這麽多的幺蛾子。

有人咬著牙,賣出去一批低價的新茶,又經由水道一路往北走,從南到北,茶價一路走高。

原本三錢一斤的茶葉到了京城,竟然直接賣出了二兩銀子的高價,驚嚇壞了京城無數飲茶人家。

茶價的變動,順勢波及到米布等物,沿著大運河兩岸,沒過幾天就亂了套。

桐城距離大運河有一段距離,也不在長江邊上,所以受到波及的時間很晚,以至於現在張廷玉才聽說茶商來收茶的事情。

本來事情已經這樣嚴重,茶商們好歹該壓一壓事情,哪裏知道各地的茶商不但不給茶農們漲價,還要繼續壓價,說是南北運輸的過河錢又漲了。

茶,本是小事,一天不喝茶不會死,頂多關系到茶農茶商的生死。

可是米就不一樣了,沈鐵算盤能量極大,一旦被廖逢源這邊說服,立刻就去聯系了米行布莊等等行當的領頭人。沿河各地商賈久為過河錢所苦,尤其這年變本加厲,忍無可忍,無需再忍,索性豁出去了要跟漕河這邊鬧到底。

有一個沈恙出來牽頭,雖然只是茶行布行這邊的人,可名聲在外,人人跟著一起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