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困境

秋風卷起滿地黃葉, 司澧站在庭院中,盯著眼前的呼延海莫,眼神突然變得淩厲無比。

“這可是你說的, 那就休怪本侯手下無情。”

“來人, 取我寶劍來。”

他毫不留情地下了令,從侍從手中接過遞來的寶劍。

呼延海莫始終筆挺地跪著,沒有半點神情的變幻,坦然地面對這一切。

噌——

寒光陡現, 司澧猛地舉起手中長劍。

幾乎是沒有遲疑的, 朝著呼延海莫的脖頸劈砍了過去——

“父親——”

一旁的司楠看得膽戰心驚,失聲驚呼,伸手想要阻止。

好在, 慘劇並未發生。

刀鋒堪堪停在了呼延海莫的脖頸之上, 貼著他麥色的皮膚,分毫不差,一縷長發被鋒利的刀刃砍斷,隨風飄曳,緩緩垂落在地。

這千鈞一發之際,呼延海莫並未閃躲分毫,他甚至, 連眼睫都沒有擡一下。

哪怕那刀鋒只要再靠前一寸, 便會劃開頸項, 取下他的首級。

司澧立在原地,執劍的手頓在空中, 眸光閃閃爍爍, 不知在想些什麽,眼底似有隱忍, 矛盾,以及各種復雜的情緒。

見父親收住了劍,司楠稍稍松了口氣,懸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

不過經此驚險一幕,他對呼延海莫算是徹徹底底改觀了,發自內心地信任了。

他此刻,完完全全相信,呼延海莫對小妹,是付諸真心的。

想必父親,也會為之動容了。

“哐當。”

果不其然,司澧扔下了手中的長劍。

長劍落地,發出一聲脆響,鳴聲嗡然。

司澧方才本就是試探,但呼延海莫的表現,著實將他堅如磐石的一顆心打動了。

不論立場如何,他對她的女兒,是真心實意的。

並且,這世上恐怕沒有任何一個男人,能為女兒做到如此,敢做到如此了。

況且,還有司安,她這麽喜歡她的父親,他怎能殺了他的父親,叫她傷心?

再者,便是對他父子的兩次救命之恩。

呼延海莫緩緩擡起頭,看到司澧長嘆著:

“罷了,本侯不殺你。”

“你走吧,但往後若是再遇見,本侯定不會對你手下留情。”

*

深秋轉眼過去,長安城迎來了冬日。

第一場冬雪飄零時,滿城銀裝素裹、遍地霰雪皚皚。

這個冬天,備受百姓爭論之事,莫過於司家父子入獄一事。

此事在城中傳得沸沸揚揚、街頭巷尾,人聲載道。

因涉嫌打殺宮中禦林衛,司家父子被聖上罰入了大理寺詔獄,但百姓們卻堅信司家父子清白蒙冤,多日來為其奔走呼號,跪在大理寺門口為其請命,將此事的動靜越鬧越大,上達天聽。

民怨傳至宮中,李景宴這才慌了,他自知如此做,已引得民情激憤、失了民心,但他已經不能回頭了。

只能一不做、二不休,盡快手動,遂喚來徐遠,將配制好的毒藥交給他,並言:

“不論你用什麽法子,將此藥下入司家父子飯食中,事成之後,朕重重有賞。”

“這……”

徐遠看著手中的毒藥,卻退縮膽怯了。

此事若暴露,皇帝定不會保他,他還會成為替罪羔羊,被天下唾罵,遺臭萬年。

“怎麽,你不敢了?”

李景宴見他遲疑,威逼道:“徐遠,你一直跟在朕身邊,當知道,從前長公主也是如此亡故的,死因至今查不清楚。”

徐遠低著頭,不敢直視皇帝,兩股卻不住戰栗,知道當下已是命不由己,只能硬著頭皮應下來。

“奴才遵命。”

*

大理寺詔獄內

陰暗潮濕,哀嚎陣陣,血腥彌漫。

春熙、春草穿著鬥篷、掩住了大半張面孔,跟著一名身形修長的青衣男子,一步步邁下台階,踏走在滑膩冷硬的地磚上。

春草膽子小,身處如此地方,臉色都發白了,春熙緊緊牽著她的手,兩人走至深處,在關押司家父子的牢房前停了下來。

“阿楠、侯爺。”

一雙素潔玉手攀上冰冷的欄杆,對著裏頭張望、低喚。

欄杆那頭,聽到動靜的兩道背影轉了過來,衣衫單薄,滿臉胡茬,肉眼可見的狼狽和憔悴。

“阿楠、侯爺。”

“侯爺、世子。”

春熙春草鼻尖泛著酸澀,齊齊道。

兩人瞧見她們,俱是吃驚,“你們怎麽進來的?”

春草望向身後,“張大人帶我們進來的。”

不遠處,石門之下,火光耀熠處,男子身量高挑,滿身清正,端肅而立。

是張連。

司澧、司楠用眼神向他表示感激,復又對著春草春熙問道:

“家裏一切都好嗎?安兒怎麽樣了?”

兩人答道:“都好,一切都好。”

司澧記掛女兒,“只是不知露露怎麽樣了……”

春熙道:“侯爺莫急,我尋著機會入宮一趟,想辦法見司妹妹一面,回頭給大家報個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