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亂語

旭日初升,晨光熹微。

司露方起,幾位閼氏便依禮來拜謁她了。

聽聞消息,朱麗急匆匆跑進來,火急火燎替她穿戴衣物,“可敦,還記得我與您說的那位托塔麗可閼氏嗎?”

司露回想道:“二王子的生母?”

朱麗拼命點頭,“沒錯,她的脾氣可不好,您若是讓她等久了,她準是要給您臉色看的,她家族勢大,連可汗平日都得讓著她三分。”

司露無端想到二王子那張讓人生厭的臉來。

囂張跋扈、不可一世。

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

“不必著急。”司露心中突生了計較,按住朱麗的手,“替我慢慢裝飾便好。”

“可托塔閼氏定會發怒的,”朱麗焦躁不安,“可敦為何要……”

司露明眸爍爍,明媚又自信。

“如今我是可敦,是汗王的正妻,地位遠高於她,當給她立立規矩才是。”

朱麗瞠目結舌。

千呼萬喚始出來。

司露入室時。

七位閼氏已在殿中等了快一個時辰了。

司露姍姍而來。

她穿著王後禮裙,衣擺金線所繡的長尾鸞鳥栩栩如生,振翅欲飛,彰顯著她的高貴。

發上金簪熠熠,腰間環佩叮咚,膚光賽雪,唇似紅霞,一顰一笑活色生香,讓人忘了失神凝望。

她今日特地穿金戴銀、打扮格外艷麗,其實別有用心。

她就是要把托塔閼氏給壓下一頭去。

果不其然,等了這麽久。

托塔閼氏的怒火早已升起了。

她抱臂站在七位閼氏首列,仿佛是她們的表率,一副興師問罪的模樣。

她從頭到腳皆佩戴了貴重的首飾,貴氣逼人,閃耀奪目,穿著妖嬈鮮艷的胡裙,勾勒出傲人的曲線,身形高挑,髖肩很寬,一張異域風情的臉上,朱紅齒白,鼻梁高挺,眉眼深邃,不得不說,這是個昳麗的美人。

怨不得從前是呼延約卓最寵愛的女人。

另外幾位閼氏在這張揚艷麗的美面前,倒是顯得有些失色、平平無奇了。

她們穿著普普通通的胡裙,身上的首飾也不那麽璀璨,又或許是不敢蓋過托塔的風頭,一個個低眉順目立在她身後,像是她的隨從。

托塔率性張揚,一開口便給她下馬威。

“不過是被那些有眼無珠的人吹捧了幾句,湊巧得了個神女的名頭而已,還真把自己當成神女了,把我們姐妹幾個晾在這兒半天,也不讓人出來給個說法。”

她傲慢地撥弄著滿手的戒環,譏諷連連,“是啊,我們這幾個凡人姐妹,怎配見你神女天容。”

她身後,不少擁躉跟著譏笑。

“是啊,雖說做了可敦,可終歸也要講長幼先後,若客氣些,好歹叫我們聲姐姐。”

“就是,不是說中原人最講規矩的嗎,便是這樣的規矩嗎?”

“嗬,這也配當神女的名頭?”

聽著她們用胡語你一言我一語說著難聽的話,司露不怒反笑,她啟唇,明媚恣意。

“既然幾位閼氏口口聲聲稱我神女,我便當是誇贊,悉數收下了。”

托塔沒想到她非但不慌亂,反而還會遊刃有余地反擊,驚了一驚,旋即罵道:“不要臉。”

司露豈會任她們羞辱,自然要還回去。

她笑盈盈的,嗓音恬靜溫婉,卻直戳人的心窩。

“不要臉?我被你們王庭視作神女,這是我的榮耀,究其根本,是因為我的風頭蓋過了你們草原上的所有女人。”

“狂妄!”

托塔氣瘋了,若是別的女人敢在她面前如此,她早就命人鞭笞了,只是眼下這個女人,地位高於她,她動不得。

她壓制住怒火,引言怪氣地揚唇反擊,“等著吧,我會讓可汗早些舉行部落大選,待那些更年輕的姑娘進了王庭,分走君恩,我看你還笑不笑的出來。”

那可太好了,她不僅要笑,還要大聲笑。

司露的笑靨更明媚了。

“好啊,托塔閼氏盡管去好了。”

托塔臉上怒意更深,“哼,你等著瞧好吧,我今日便去同可汗說,讓他快快舉行大選,你也別太自以為是了,可汗對你也不過是一時新鮮罷了,人都會老的,到了那一天,可汗身邊有了更鮮嫩的花,你便知曉了。”

司露只覺可笑,托塔莫不是再說她自己。

托塔她身後,一個面容秀麗的閼氏湊過去道:“姐姐,可別中了她的計。”

另外幾個跟著附和,“是啊,她想引我們一同失寵。”

司露只覺這些女人可笑又悲哀。

她們一生只圍繞一個男人轉,且在她們看來,就算這男人年歲已暮、兩鬢蒼白,也是值得她們為之爭破頭的。

她們的一生,只有男尊女卑,只有侍夫生子,只有一道高墻,莫大的悲哀。

便如困在井底的蛙,時間長了,世界便只剩下方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