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回京

【前言】

我國古代以五日為一候,三候為一個節氣,將一年分為二十四節氣和七十二候。民間有語“花木管時令,鳥鳴報農時”,自然界的花木鳥獸,都是按照節令氣候而活動。

其中,每年,從小寒到谷雨這八個節氣裏共有二十四候,正是一年中從冬日到春暖花開,花木繁盛的季節。

所以古人在這二十四候中每一候選出一種最應節令的花木為代表,每一候都有花朵盛開,人們把花開時吹過的風叫做“花信風”,這二十四候,也稱為二十四番花信風。

二十四番花信風:小寒,一候梅花、二候山茶、三候水仙;大寒,一候瑞香、二候蘭花、三候山礬;立春,一候迎春、二候櫻桃、三候望春;雨水,一候菜花、二候杏花、三候李花;驚蟄,一候桃花、二候棣棠、三候薔薇;春分,一候海棠、二候梨花、三候木蘭;清明,一候桐花、二候麥花、三候柳花;谷雨,一候牡丹、二候荼蘼、三候楝花。

京中富庶,百姓也按二十四番花信風的節氣,賞花遊園。

世家貴族,更是在自家花園中舉行宴席,賞花飲酒,招待親眷朋友,形成盛會。

世家女子深居閨閣,只在花信風時參加宴席,所以世家漸漸養成了在花信風的宴會上相親的習俗,最終形成了二十四番花信宴的規矩。

每年從小寒開始,京中德高望重的世家,都會從二十四番花信風選取一候,在家中舉行宴會,遍請京中的未婚的世家小姐和王孫子弟,男子赴外宴,女子赴內宴,賞花遊園,騎馬射箭,彼此相看,主要是長輩為主,有中意的,就由長輩定下婚事。

一年一會,所以二十四番花信宴,也成了京中官員世家締結親事的途徑。

就算有官員外放當官,到了子女結親的年紀,也會千裏迢迢趕回來,參加這二十四番花信風的盛筵。

【正文】

婁家二房的船,是辰時靠的岸。

正是小寒時節,水面還有薄冰,京城地處北地,春日來得遲,他們從江南一路過來,路上有些地方桃花都開了,京城的草芽還沒冒出來呢。

婁家的轎子在渡頭等著接,給老爺太太預備的是轎子,姑娘則是馬車,人員倒是來了不少,二房離京時婁二老爺和夫人才二十出頭,十五年過去,家人裏多了些生臉,但領頭的黃管家還是老樣子,知道二老爺婁子敬性情溫和,好說話,上來先帶著家人齊刷刷打了個千,請安道:“二老爺高升。”

“起來吧。”婁二爺笑道。

他們卻不起來,又朝著後面行禮道:“二太太吉祥,小姐一路平安。”

婁家人丁興旺,家人子都是清一色的石青衣衫,衣帽齊整,頭臉幹凈,齊刷刷行禮,聲音洪亮,十分顯眼,這地方是個官渡頭,來往客人目光都被吸引了過來。

婁子敬自然是笑眯眯的,他離京十許年,見官渡頭的石牌樓竟和記憶裏有些出入了,不由得盯著看個不停,婁二奶奶下了舢板,見除了兩頂轎子之外只有兩輛馬車,她那保養得宜的鵝蛋臉頓時就往下一沉。

黃管家察言觀色,哪裏會注意不到,只當不知道,上來萬分地賠著小心,道:“渡頭風大,老爺太太先上轎吧。”

二奶奶卻不動,只問道:“如今府裏是誰當家?”

“我聽我女人說,內宅是三奶奶在照看。”黃管家滴水不漏,賠笑道:“老太太念二爺好久了,從元宵就開始掛念了。”

婁二爺聽到說起自己母親,才回過神來,連忙“哦”了一聲,二奶奶便不再問,只道:“月香,扶小姐下船吧。”

婁家規矩大,男家人子都垂眉斂目轉身避讓不敢看,只有幾個媳婦上來想攙扶,但卻一個都沒攙扶到,黃管家行五,他老婆人稱黃五家的,在內宅三房當差。

雖然是仆婦,卻也跟小門戶的當家娘子一樣長裙大衫,塗脂抹粉,插金戴玉,她小心翼翼上前攙扶,二房的大小姐卿雲卻已經扶著丫鬟月香的手下了舢板。

當初離京時,大小姐才兩三歲,生得粉雕玉琢,十五年過去,果然出落成了個端莊的大美人,和她母親一樣的鵝蛋臉,膚如凝脂,一雙沉甸甸的大眼睛,鼻子卻像二爺,和戲裏的美人一樣,是個瓊瑤鼻,生得貴氣,最難得是那股溫柔的神氣,讓人一見心裏就覺得親近,她噙著笑,將手在黃五家的手上一搭,低頭上了馬車。

後一位大概是四小姐探雪,是個十歲不到的小女孩,雖然年幼,卻神氣得很,穿著一身紅,羊皮小靴,一跳就上了岸,和大姐上了一輛馬車。

黃五家的還在看四小姐,卻聽見了一聲輕笑聲。

這聲音好聽得很,又脆又輕,跟被風裏的柳枝拂了一下臉似的,黃五家的轉過臉來,看見了二小姐婁嫻月,她穿得嚴實,穿著藕粉色白狐裏子的披風,一手拉緊了披風的領子,只從下擺露出撒花洋緞的裙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