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第七種羞恥(12)(第2/2頁)

福爾摩斯沉默了片刻。

“如果我可以這麽說的話,康斯坦丁先生,”福爾摩斯說,“你形容這一情形時的方式太過於浪漫了。”

“否則呢?”康斯坦丁冷冷地說,“在萬事萬物中,他是我唯一的確定,更是我唯一的錨點。我有多恨他,就必須有多愛他。”

福爾摩斯又沉默了。

“我想你沒必要那麽嫉妒。”他最終說。

“你一邊說自己不是感情專家,一邊像個感情專家一樣一針見血。”康斯坦丁冷笑。

“我只是運用了邏輯……盡管用詞既低俗又簡單,但你毫無疑問地擅長把事情講述清楚。你解釋得太明白了,康斯坦丁先生,我不能假裝沒有聽懂。你真的沒必要這麽嫉妒。”

“我不能不!我無法停止想這件事!”康斯坦丁抓狂地揪住頭發,“桑西到底是他媽的什麽人?是什麽東西?為什麽他能像亞度一樣跨越時間?為什麽亞度從不提起?為什麽經歷了那麽多、見過和聽過了那麽多之後,我他媽的還是因為突然出現的一個草B的前任崩潰?他媽狗娘的!你他媽的最好有答案能給我,偵探!”

“天啊。”福爾摩斯說。

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麽要承受這種懲罰。他沒犯過什麽罪,對吧?假如偶爾用朋友做實驗或者鞭笞屍體不算的話。那肯定不能算是犯罪。

“也許這種話題和華生聊更合適,康斯坦丁先生。據我所知,華生是個性情體貼而又感情豐富的人,善於在平凡的生活中尋找快樂和幸福,從最無關緊要的小事中獲取滿足。”他說,“何必來麻煩我呢?我應該是選項列表上的最後一位才對。”

“華生是不會有這種體驗的。他不是懷疑論者。”康斯坦丁翻了個白眼,“‘人生為什麽這麽痛苦’,你覺得華生會這麽想嗎?他可能都不認為人生痛苦。”

福爾摩斯插嘴道:“我也不是……”

“你介於我和華生之間。”康斯坦丁打斷他,“一方面你能明白我在說什麽,我在體驗什麽,一方面你願意用華生看待世界的方式構建人生。你是那種認清人生痛苦本質後依然懷抱熱情的人。我覺得這很惡心,順便一說——但無疑很有效。”

“這可不是尋求幫助的態度。”

“別裝模作樣了。”康斯坦丁說,“你其實還挺喜歡我的。直接承認吧。”

“……請不要像這樣說話,康斯坦丁先生。”福爾摩斯無奈地說,“你真的是英國人嗎?難道短短百年,真的能造就這麽可怕的變化?我以為古老的風度和紳士的精神能夠得以保留呢。”

“這就是搖滾對人的影響。別廢話了,這沒幫上忙。”

“這其實導向了一個問題。倘若你實際上享受一種折磨的時候,那真的能被視為一種折磨嗎?正如同,倘若我享受解開案件的快樂,那是否可以視為我同樣也享受著犯罪的快樂?”

康斯坦丁猝不及防地睜大眼睛:“……你OOC了,福爾摩斯。”

“我不知道真實存在的人還能夠,像你說的,‘OOC’。”福爾摩斯平靜地說,“每個人都有難以暴露的黑暗面,只是你選擇了將這一面完全敞開。你確實因此極具魅力,親愛的康斯坦丁。”

“福爾摩斯才不會說這種話!”康斯坦丁突然生氣了。

不是他一貫的那種生氣,這種氣憤更貼近於……就像急需排出體內廢料卻找不到合適的場所,不快的點在於“我竟然為了這麽一件小事搞得這麽狼狽”。

“那麽很明顯,我不是你認知中的那位福爾摩斯。”

“……太多困惑和不確定了。”康斯坦丁一手捂住眼睛,“我真害怕。我完全失去了自控能力。我們生活在混亂當中,我們的生活依賴於混亂,從來如此,但至少在過去我能短暫地忘記真相。”

福爾摩斯拉開抽屜,朝他示意針筒和液體。

“來點?”

“那對我不在起作用了。謝謝,無論如何。”康斯坦丁說。

他扭過頭,將目光轉向窗外。窗簾被拉開了,窗戶也開著,光撒進房間,光線灰白混合,顯得臟兮兮的。福爾摩斯凝視著康斯坦丁的側臉,只能稍微想象那是種什麽樣的心態:恐懼世界本身,恐懼自身的變化,恐懼美好之物更甚於可怖之物。

那肯定糟透了。

“那麽,”他彬彬有禮地說,“我可以繼續睡覺了嗎?”

“什麽?當然不。”康斯坦丁說,“桑西!”

天啊。福爾摩斯想。這折磨還沒有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