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五

周意還是跳槽來了南市工作,一方面是父母一直念叨,一方面是房子買在這裏,另一方面是有不錯的公司挖他。年薪豐厚,沒理由拒絕。

一定是這樣。

當然是這樣。

不久之後,他的表弟羅青打算訂婚了,訂婚對象正是李言喻的大學室友趙曉,他休假回去參加了羅青的訂婚派對,故意發了朋友圈。

希望她能看見。

大概是高興,他又喝多了,喝多了就總是很想她,而且能看見她。

回南市之前,周意問了趙曉很多李言喻的事情,趙曉是個人精,半吐半露,十句話三句都是曖昧的鉤子,像是說了很多,但又什麽都沒說。

那天他給趙曉轉了個大紅包,拜托她一定讓李言喻來參加婚禮,但最好不要提到自己,他怕她知道他也來,就不來了。

趙曉收了錢辦事妥帖,很快就弄來了李言喻的航班信息和預定的酒店,他自然而然要跟她坐一塊兒、住一起。

周意就惴惴地等著那一天,既期待,又擔心,擔心她臨時變卦,像多年前缺席那頓炸雞一樣缺席這次婚禮,令他願望成空。

這一次,還好她終於信守承諾出現了。不枉費他精心打扮,潔凈宜人地表演和舊情人重逢的老戲碼。

在飛機上見到她的第一眼,周意心裏就轟地一聲起了驚雷。沒有預想中的冷酷桀驁,讓她刮目相看繼而死心塌地。

他甚至有點想逃跑。

即使早就知道會坐在她旁邊,早就在心裏千萬次預演過見到她會是什麽場景,他還是忍不住心如擂鼓,萌生了退意。

明明也沒有想她想得要命,可連這一刻的悲喜卻都不由自己。明明恨她恨得要死,可那一刻還是有淚意在心裏翻湧。

他明明終於光鮮亮麗,看起來毫不費力,但走到她面前,好像還是手足無措,青澀得像捧著她送來一枝花的十四歲少年,心酸、忐忑、焦渴。

他裝作從容鎮定地向她走過去,她的神情隱在口罩之下,眼神不閃不避,漠然地盯著他,仿佛在看一個陌生旅客。

看他表演從容,表演英俊,表演小醜。

就像很多年前那樣,這次她依然沒認出他。他不知道自己還要重復多少次同樣的命運。

當天的天氣預報顯示陣雨,兩小時之前天空還烏雲密布,他覺得自己也像那一團團鉛雲,沉重得馬上就要落雨。

周意又開始恨自己,恨自己的無能為力,也恨她,恨她的泰然自若。

憑什麽還是他一個人,像個傻逼一樣沒有尊嚴地等她?

憑什麽?

於是他也用同樣的態度回敬,裝作不認識,轉身跟空姐說她坐了自己的位置。兩個小時的航程,他非常高冷,一句話也沒跟她說,還引來她頻頻窺視的目光,說不爽是假的。

可也是足足兩個小時,她沒主動跟他說話,沒來相認,他又開始反思,是不是裝過頭了?

怎麽還不來打招呼?

落地後她故意磨蹭,他氣了個好歹,眼看時間越來越晚,車越來越少,她終於做賊似的摸出來,讓他抓個正著。

他故意和她搶出租車,逼她來相認,結果這女人是真嘴硬一句話不說,就任他坐車揚長而去。大半夜的挺不安全,他又趕緊讓司機倒回去,在車上裝睡裝酷。

在他準備好跟她互相別扭,像學生時代那樣耗上許多年時,命運忽然垂憐,轉機竟然就這樣來了。

她在聚會上親了他。

無論如何都該感謝羅青的小伎倆。但沒高興多久,她就連連否認讓他不要當真。就像是多年前那樣,突然興起,又突然下頭,迫不及待要摘幹凈。

他比預料中的還要生氣失落,試圖挽回自己早就沒有了的自尊和驕傲,所以故作刻薄尖酸,和她針鋒相對。

他也知道幼稚又愚蠢,但心裏憋著氣,就是恨。

但她卻像是變了個人,態度溫和疏離,絲毫沒有計較的意思。

她變了很多。

說不上是因為這麽多年的職場打拼漸漸變得有了定力,對無關緊要的人的發難已經不當回事,還是故意在他面前保持這種八風不動的姿態。

婚禮結束當晚,他們在西科大的如意面館偶遇,也是他發消息問趙曉,打探了她的行蹤。

真實生活哪有那麽多偶然,不過都是因為太舍不得,不得不費盡心機經營。他不停試探,她總是退避,無數次他都忍不住想,如果她還是不要他呢?

如果他做的這一切,到頭來還是功虧一簣呢?

這個念頭一起,他幾乎無法控制自己,風聲鶴唳草木皆兵。任何試圖靠近她的雄性生物,他都排斥,充滿敵意。

沒辦法,男的烏央烏央的,而李言喻只有一個。

他是個俗人,愛就是占有,是妒心,是身心皆一只屬於那一個人。

他依然膽戰心驚,只要她稍微把目光移向別人,他就妒火中燒立刻要破防馬上要發瘋。他那麽多年只愛她一個,他就一點受不了她看向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