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別急別怕 ◇(第2/3頁)

褚昉沒丟手,而是小聲提醒:“懼內。”

陸鳶頓了少頃,拿過一塊點心來吃。

褚昉微不可查籲了口氣,唇角淺淺勾了下,下意識往對面席上掃一眼。

今日這宮宴本就是君臣同樂,氣氛融洽輕松,卻不防一聲丁零零脆響,引得眾人目光?不約而同投了過去。

一張幾案上碎瓷片七零八落,好像是誰打碎了茶盞。

一位看上去年紀不大的命婦忙跪了出來請罪:“陛下息怒,是臣婦不小心,打碎了瑪瑙入釉這樣名貴的瓷器,請陛下責罰!”

仔細看,竟是與褚昉差點定親的竇家女,今年正月剛嫁了信陽侯做繼室。

聖上怎會因這件小事責罰一個命婦,笑著揮手示意她坐回席上。

這件事卻將眾人心思吸引到了幾案上的盞碟上,有的朝官已舉著茶盞對光觀看,不時敲敲盞壁,似在想這釉中果真有瑪瑙麽?

有的朝官已直接問了出來:“瑪瑙堅硬如石,想要粉碎已經頗費心力,如何還能融入這釉漿?”

眾人紛紛生疑,七嘴八舌討論起手中的茶盞來,連聖上也起了探究的心思,看向陸鳶道:“褚夫人,這釉中果真有瑪瑙?”

陸鳶方要起身到駕前回話,見聖上擺手示意她不必拘禮,“閑話罷了,且坐著說。”

陸鳶遂道:“是有瑪瑙的,也確實很費心力,是工匠們多次摸索才總結出來的經驗,事關秘法,恕臣婦不能透露太多燒制細節。”

有位對制瓷頗有研究的官員問:“聽聞這汝瓷十窯九不成,故而彌足珍貴,也是瑪瑙入釉的緣故?”

陸鳶道是。

瑪瑙入釉、十窯九不成又是國中僅有,席間一時議論紛紛,有言物有所值者,有言制瓷辛苦者,甚至還有言勞民傷財者。

聖上善納諫,且恢復了太宗朝諫官議政的規矩,朝中言論頗為自由,固有較多贊美之聲,卻也不乏批評之言,故由汝瓷引發的諸般言論也都在情理之中,連聖上都沒有出聲阻斷。

漸漸的,勞民傷財論越來越突出,再沒有朝官說物有所值的話。

陸鳶呼吸微微急促了些,想辯上兩句,正抿唇思量著從何說起,忽覺手背一熱,一只大手覆了上來。

“別急,也別怕。”褚昉聲音不重,卻是穩穩落下。

如今只是議論,沒有人站出來指摘此事,連聖上都不曾定性,陸鳶若在此時辯解,碰上那些自以為是的朝官,不止白費口舌,倒極易引起他們群起攻之,爭吵起來,只會演為一場上不得台面的鬧劇。

聖上若到最後也是這副和稀泥的態度,那勞民傷財論便釘在陸鳶頭上了。

頂著這個名聲做生意,總歸不安全。

怕陸鷺忍不下這口氣與人爭吵起來,褚昉特意向賀震遞了個眼色,示意他按住陸鷺,別輕舉妄動。

卻不知誰說了句:“什麽勞民傷財,你們不要小題大做,聽風就是雨的!”

這聲音很熟悉,褚昉和陸鳶都記得,朝信陽侯夫人看了過去,見她只是垂著眼,悠然自得喝茶,好像勞民傷財是個無稽之談。

然這悠閑不知愁滋味的話卻激怒了一眾勞民傷財論的擁護者,一時之間劈頭蓋臉、引經據典就說道起來,唾沫橫飛,真似要淹死人一般。

信陽侯夫人委屈的不行,眼睛一眨就落下淚來:“你們訓我做什麽,倒是我的錯了?”說著抽抽嗒嗒捏帕子哭起來。

朝官們見她哭,一時不好再爭,卻見坐上沒有反駁之聲,越發覺得自己占理,直接離席跪到了駕前,請求聖上廢止汝瓷燒制,禁用汝瓷。

以幾個諫官為首,十來個朝官跪在聖駕之前,有理有據闡述著汝瓷如何如何勞民傷財,如何如何該當廢止。

汝瓷勞民傷財一說正式呈至禦前,從幾個人的閑話抱怨變為有待商榷的一樁政議。

一邊倒的聲音讓其他靜觀其變的百官命婦都以為聖上會立即做出抉擇,準了此議,卻不想聖上始終沉默,先是看看褚昉夫婦,又看看周玘,再看看賀震小兩口,收回目光後仍沒有說話。

“我現在可以辯解了麽?”陸鳶輕聲問褚昉。

她清楚知道,廟堂之上,該相信褚昉的判斷。

“我來。”褚昉捏捏她手,起身離席,尚未站起,被陸鳶按住手臂阻下。

“我自己的生意,我更清楚,還是我來。”

褚昉本來就被聖上忌憚,若再因她的生意頂撞聖上,恐怕鳥盡弓藏就在此時了。

褚昉正欲寬慰她不要擔心,余光見周玘挺直了身子,似要站起身來,忙先聲奪人,朗聲稱了句:“陛下!”

目光齊刷刷向這邊投來,陸鳶忙松開了褚昉手臂,只是望著他,目中隱約可見憂慮之色。

褚昉笑了下,似是安慰她,離了坐席。

陸鳶目光始終隨著他的背影,雖仍舊端坐,卻崩緊了脊背,不覺手心也攥出汗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