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珍視之書

◎著寫原書之人應是個男子◎

褚昉驟然氣悶。她竟然騙他,不過帶稚童打彈弓而已,何須瞞他?

恰在此時,書韻回說水備好了,褚昉便大步去了盥洗室,衣袂掃起一陣冷風。

褚昉很快便沐浴完畢,回到房中見陸鳶仍在書案前寫寫畫畫,不由蹙緊了眉,卻什麽也沒說,率先坐去臥榻。

青棠依陸鳶吩咐落下了帷帳。內寢瞬間落入一片漆黑,只能通過微微晃動的帷帳接縫看到外室的光亮。

褚昉仰面躺在臥榻之上,眼睛卻盯著帷帳處透過來的一線燭光,外面很安靜,靜到可以分辨炭火燃燒的聲音。

已近子時中了,熟悉的腳步聲還未傳來。

褚昉盯著黑茫茫一片,心緒復雜起來。

陸鳶從不會如此不顧他的意願,今夜卻遲遲不肯入寢,是在同他耍氣?

因為他說她父親卑劣的那些話?因為他告誡她不要自作聰明、效仿其父?

這就是她靜思己過之後的結果?讓他獨守空房,孤枕難眠?

褚昉默默無聲冷笑了下,閉上眼睛睡覺。

也不知過了多久,就在陸鳶以為褚昉早已入睡時,帷帳忽然被掀開。

青棠和書韻都未在房內伺候,他掀帷帳的動靜又十分大,陸鳶忙迎過來問:“國公爺,怎麽了?”

“無事。”褚昉冷道一聲,也不叫丫鬟進來伺候,親自秉燭掌燈,而後開始在內寢翻箱倒櫃。

他這段日子在蘭頤院住的久,很多衣裳都放在此處,方才沐浴完畢,他讓書韻把臟衣裳收去洗了,只穿了一套尋常睡袍,但現在他想找一套凈衣換上。

往常都是陸鳶伺候他更衣,他並不知道自己衣裳放在哪裏,只能各個箱籠都翻找一遍。

“國公爺,你的衣裳不在那裏。”

他披著睡袍翻箱倒櫃,陸鳶哪能不明白他的意思,忙從另一扇衣櫃裏拿出一套絳錦冬袍,還未轉身,便聽啪嗒一聲,有什麽東西掉在了地上。

陸鳶回轉身,見到地上的布袋子,微微一愣,正要去撿,褚昉已先她一步撿起來。

陸鳶輕抿了下唇,托著衣裳遞給褚昉,柔聲說:“國公爺,你的衣裳。”

褚昉沒接,反而掃了陸鳶一眼,解開布袋,掏出裏面的東西後,眼中的光明顯暗了下,好似某種希冀陡然落空。

原來不是他以為的東西。

袋子裏裝的是殘碎破裂的《笑林廣記》,還有一卷新的抄寫本。

原本被撕碎的部分夾在還算完整的書頁之間,揉搓褶皺的書頁也被重新鋪展熨平,雖褶痕顯著,也有撕裂的縫隙,但字跡尚可辨認,不妨礙謄寫。

褚昉翻看了下,見已經折成兩截的銀質書簽也夾在其中。

他以為這書早已被毀,卻沒料到她竟珍視至此,不止留著完全不堪拼湊的碎片,還費盡心力謄寫了新本。

這書有何珍貴之處?

褚昉輕掃了陸鳶一眼,目光再次落在手中的書上。

褚昉不問,陸鳶也不主動交待書的來處,只是說:“這書合我眼緣,看著實在有趣,偶爾謄寫幾篇打發時間。”

褚昉審視著陸鳶,片刻後,也饒有興致地翻著書,說:“既如此有趣,借我看幾日。”

陸鳶應好,又道:“國公爺看我的謄寫本吧,這舊本實在不堪入眼了。”

褚昉將新舊兩本一道收回袋子,“無妨,對照著看,或許還可幫你糾出一二錯處。”

陸鳶抿抿唇,知他心中大約已生了疑慮,沒再多說,只微微點頭。

“國公爺快更衣吧。”陸鳶近身欲替褚昉寬下睡袍,卻被他擡手阻止。

“怎麽了?”陸鳶不解地問,他火急火燎翻箱倒櫃,不就是要更衣離開嗎?

褚昉微不可查動了動唇角,眉心亦是微微旋緊了些,卻終是欲言又止,把話咽了回去。

他冷著一張臉,在陸鳶的伺候下換好衣裳,穿得齊齊整整,踏著萬籟俱寂的蕭蕭夜色,孤身回了璋和院。

其實他不是非要回來的,但一腳已邁出去,他的妻不止未作半點挽留,還殷勤更衣推他出去,他如何能再留?

褚昉依舊睡不著,百無聊賴地翻開已經殘破不堪地舊本《笑林廣記》,耐著性子讀了一頁,漸漸提起興致來,不覺又翻了一頁。

仔細讀來,竟頗有許多童真童趣,並不似外頭賣的市井俗物,且書文博通古今,涵括四方,足見書中這個妙語連珠、被喚作康淩子的小姑娘不止讀了萬卷書,還行了萬裏路,周遊過不少地方,連遠在西海之西的拂林國都去過。

再看書法字跡,行雲流水,鸞飄鳳泊,與陸鳶字跡竟有九分肖像,唯一分不像之處,便是原書字跡於飄逸中帶著一股遒勁方正,兼具山之巍峨、水之靈秀,越看越賞心悅目。

褚昉猜想,著寫原書之人應該是個男子。

與陸鳶字跡肖像,必與她十分親近,莫非是她兄長陸徹所著?書中的康淩子大概是她嫂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