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去了文廟(第2/3頁)

褚昉沉默著,黑魆魆的眼睛盯在被衾之內的小婦人身上,片刻後,掀被起身,穿好衣裳離了蘭頤院。

陸鳶全當不知他起身,一動不動裝作酣睡。

褚昉今日太過異常,她有些摸不準,還是以不變應萬變的好。

···

陸鳶約尚繡坊的米掌櫃在福滿樓商談裁制冬衣一事,她聽過報價之後便知還有商量余地,米掌櫃沒給鄭孟華面子,應該就是為了約她出來。

“褚夫人,好久不見,別來無恙。”

米掌櫃父親乃是昭武九姓之一的米國人,母親是漢人,他是一個標標準準的混血兒,褐發碧眼,鼻梁高挺,裝扮也與中原人大不相同,金發冠,花長袍,看上去華貴無比。昭武姓族長於經商,衣飾皆華彩奪目,乃是特色。

陸鳶同他見過禮,並無其他閑話,說起裁制冬衣的事。

米掌櫃說道:“我真是看不透你,一個喂不熟的白眼狼,你如此盡心作甚?你是堂堂正正的國公夫人,當家作主輪不到你,跑腿費力又來找你,你何苦受這個委屈?”

陸鳶微一沉吟,笑著說:“米掌櫃這是替我抱不平?”

米掌櫃呵呵一笑,“自然,你可是咱們的絲道明珠,康老爺子若知你被欺負成這樣,不得從拂林國跑回來替你撐腰?”

聽他提起外祖父,陸鳶眼中也泛著光,她輕抿眼角,按下突然湧出的思念,對米掌櫃道:“在其位,謀其事,你叫我一句褚夫人,我自然得為褚家奔波。”

她直入主題,向米掌櫃討要一個最低價。

米掌櫃為難道:“褚夫人,你也是生意人,該知道西邊打的厲害,許多商隊有去無回,生意實在不好做。”

陸鳶對他說的事有所關注,也知商路遇阻,很多商隊不得不開辟新商道,其中艱險不可與人言。

為爭得米掌櫃讓步,陸鳶承諾:“以後米掌櫃西去販絲,可入我康氏商隊,免收衛捐。”

所謂衛捐,便是商戶交與商隊從而尋求其庇護的錢財,除底金外,還要抽取其生意盈利十分之一。康氏商隊橫貫東西,名下護衛隊之驍勇聞名遐邇,衛捐亦是所有商隊裏最高的,且絲綢貿易向來利潤豐盈,衛捐水漲船高,更是一筆不小的花銷。

陸鳶此諾,可謂真金白銀。

米掌櫃頓展笑顏:“不愧是大薩保【1】的孫兒,爽快人,佩服佩服!”

說定後,兩人簽訂了一年契約。

這事談畢,陸鳶並沒立即回府,而是在福滿樓坐了一晌,核查過賬冊庫房,又聽掌櫃匯報過生意上的事,對來年的經營方向做了一番規劃,安排妥當之後才打算離去。

“東家,有位公子給您留了一卷書,您稍等,我去拿。”

陸鳶聽到書,心中已猜到是誰,只有他會有這樣的耐心,把她小時候逗他開心講的趣事編綴成書。

掌櫃拿來書,陸鳶看到封皮上寫著《淩兒趣記》,翻開書頁,裏面照舊夾著一片她幼時贈與他的書簽,銀地金字,寫著“君子不器”【2】。

陸鳶摩挲著書簽,好一會兒才回神,她把書交給掌櫃,說道:“替我收好,我下次來了再看。”

她不能再把書帶回褚家。

掌櫃收起書,又問:“東家,明日不就是您生辰麽,褚,您沒安排嗎?”

他本想問“褚家沒安排嗎”,又怕不妥,及時改口。

陸鳶這才反應過來,原來明日是她生辰,難怪他會送書過來。她自從出嫁就沒過過生辰,忘了也不稀奇。

她對掌櫃說:“自然有安排,明兒大家在酒樓吃頓好的,算我請,不過,我怕是來不了,你們自熱鬧吧。”

掌櫃以為褚家也會為東家慶生,便爽快答應一聲,沒再多問。

陸鳶離了福滿樓,心思還留在那卷書上。

他明年便要參加殿試了,竟還為她編書,他的心疾可有再犯過?

他還是那般沉靜寡言,不喜與人交往麽?

陸鳶心不在焉走在長街上,忽聽一句響亮的“見過長姐”。

她回神,見賀震笑意明朗地同她打招呼,褚昉負手站在賀震身旁,漫不經心掃了她一眼,移目看去別處。

賀震熱情道:“長姐,我請大將軍喝酒,你要不一起坐坐?”

陸鳶笑著拒絕:“不了,我還有事。”

賀震其實有些怕陸鳶,總覺得她太重規矩還嚴肅,聽她這般說便沒再堅持,禮貌笑辭後與褚昉一道離去。

賀震在福滿樓前駐足,打量酒樓還算滿意,對褚昉道:“將軍,就這家吧。”

褚昉不允:“換一家。”

賀震不明所以,說道:“我瞧這一家挺好啊,為何要換,而且這條街的酒家我都喝過了,唯獨沒來過這一家,不如去嘗嘗?”

褚昉不語,只是站在原地不動。

福滿樓的掌櫃識得褚昉,也知他從不照顧陸家的生意,客氣地對賀震說:“貴客還是別處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