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兩人又回到了先前的別扭中,一路無話。

回到家,在大門前剛剛下馬,恰遇到張大娘子與戚宜芬一同走過來。

兩人停下腳步見禮,止不住朝譚昭昭上下打量。

張大娘子好奇問道:“大兄,嫂嫂,你們去何處了?”

譚昭昭還禮,低頭看去,自己身上還穿著張九齡的白色裏衣,的確很不倫不類,不由得懊惱,都怪張九齡的潔癖。

張九齡斜了眼譚昭昭,不動聲色答道:“去摘了楊梅。你可是也要去摘,仔細倒了牙,你少吃些。”

兩人戴著鬥笠,手上各自提著個比拳頭大不了多少的精致葦編小筐。

張大娘子說是呀,探頭去看張九齡手上的竹籃,喜道:“大兄既然摘了,分我與七娘一半就是。我正嫌棄曬,不想去呢。”

戚宜芬笑望著張九齡,對張大娘子道:“反正不遠,走不到半柱香就到了。莫非大娘子以為,大表兄與表嫂摘的楊梅要甜一些?”

張大娘子咯咯笑,天真地道:“大兄,我嘗嘗你的楊梅可甜。”

張九齡不動聲色將竹籃拿開了,道:“有些甜,有些不甜。楊梅還未清洗過,如何能吃。”

張大娘子沒拿到楊梅,噘嘴嘀咕道:“大兄真是,楊梅長在樹上,如何就臟了。”

張九齡寵溺地拂了拂她的雙丫髻,道:“切記莫要邊采摘邊吃,仔細吃壞了肚子。快去吧,早去早回。”

張大娘子便高興笑了起來,拉著戚宜芬道:“七娘,我們快去。”

戚宜芬朝著張九齡與譚昭昭見禮,被張大娘子拉走了。

譚昭昭走了幾步回頭,見戚宜芬也正回頭看,對她笑了笑。

戚宜芬忙回了她一個笑,匆匆轉頭與張大娘子離去。

千山迎出來,牽著馬去馬廄。張九齡放緩腳步,催促道:“走快些,看甚呢?”

譚昭昭突然促狹心起,道:“大郎又在看甚?”

張九齡一愣,譚昭昭笑吟吟道:“大郎不看我,如何知道我在看人?”

“淘氣。”張九齡失笑道。

譚昭昭繼續道:“大郎可知人在看你?”

張九齡深深望著她,道:“九娘可是要論道?”

譚昭昭道不敢,“大郎讀書多,我就不班門弄斧了。”

張九齡似乎哼了聲,施施然進了院門。

進門的影壁上,種滿了綠色的地錦即爬山虎,滿墻蒼翠的綠。

譚昭昭看了又看,道:“若是種紫藤就好了,這個時節花開得正茂。滿墻的薔薇亦也好看。”

張九齡問道:“九娘喜歡花?”

譚昭昭道:“喜歡。”

張九齡道:“花開不長久,我多喜草木些。”

譚昭昭哦了聲,不負責任亂出主意:“那就用絹花,絹太貴重,用粗布做的花吧。木頭,石頭雕的花也行,壞了就換掉,長長久久。不過,哪有什麽是天長地久呢?花開有時,聚散有時。”

張九齡看了她一眼,眼神探究。

譚昭昭避開了他的視線,施禮告別:“我去換身衣衫。等收書的時候,我再來。”

張九齡唔了聲,譚昭昭便從穿堂進了後院。

換洗完畢,眉豆進來收拾,白色裏衣已經灰了幾大塊,估計很難洗幹凈。

譚昭昭想了想,道:“裏衣先洗幹凈。”

張九齡若還要,便還給他。若不要,再做處置。

眉豆想到張九齡的潔癖,笑嘻嘻道:“大郎待九娘真好,連裏衣都給了九娘穿。”

譚昭昭沒好氣道:“那是因著我衣衫弄臟了,共騎一匹馬,他嫌棄我呢。”

眉豆道:“楊梅處處都是,大郎偏生騎馬帶著九娘去到那般遠摘。先前徐媼還來問過,說是娘子放心不下,恐大郎累著了。”

譚昭昭暗自嘆了口氣,兒行千裏母擔憂,張九齡志在天下,盧氏以後估計天天都睡不著了。

歇息了陣,譚昭昭想早些用飯午歇。眉豆去拿了飯食來,幾片炙羊肉,一碗湯餅,兩只羊肝畢羅,一疊冬莧菜,加上幾顆楊梅。

冬莧菜就是後世的秋葵,譚昭昭不喜歡吃滑膩的菜,也吃不慣羊肝,便讓眉豆將這兩碟菜拿了下去,問道:“今日沒做菠菱菜?”

眉豆道:“菠菱菜貴重,向來難得。九娘若想吃,婢子再去灶房問問。”

菠菱菜即菠菜,沒曾想在大唐也屬於精貴的菜蔬。倒是秋葵,後世比菠菜貴,反倒在大唐時,屬於常見便宜的菜。

有湯餅,有羊肉,還有飯後果子楊梅,譚昭昭很知足,道:“不用麻煩了,就這些吧。”

眉豆遲疑了下,咬了咬唇道:“婢子去灶房拿飯菜的時候,見到有新鮮的葫蘆,婢子去替九娘要一份來。”

譚昭昭愣住,笑了下,道:“沒事,別橫生枝節了,你去用飯吧。”

眉豆應是,端著畢羅與冬莧菜出去。到了門口,見張九齡走了過來,忙施禮讓到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