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夜間漸濃,雪下得愈發大了。

嚴寒天氣,宮人們都搓著手進屋子裏取暖喝茶,沒人願意在這大雪天出去凍耳朵。

假山青松都被積雪覆蓋,道路上落一層松松軟軟棉雲似的雪被,走上去,發出窸窸窣窣的踩雪聲。

偏僻角落裏,班玉雅垂眸看著跪在自己面前的兩人,輕笑道:“這麽冷的天還讓你過來,真是辛苦你了。”

宮燈昏暗的光暈照在跪地兩人的面上,其中一人緩緩擡起頭來,赫然是宜德妃宮中的掌事宮女,文紓。

“小主……您要做的事奴婢一日不敢忘,為何您……您還要將奴婢帶來?”文紓顫巍巍擡起頭,小心翼翼地看著班玉雅,眼中有深深的畏懼。

自從半年前的一個傍晚被秋斐捂住口鼻帶走以後,她每日都活在心驚膽戰中。

她怎麽也想不到,在所有人眼中軟弱可欺,安靜得仿佛不存在的夷美人,私下竟會有這樣的一張面孔。

狠辣,無情,城府極深。

便是自己的主子宜德妃,也未必能有她這樣決絕的手段。

她竟然毫不顧忌自己會不會告發她,絲毫不在意自己會不會和她玉石俱焚,竟然堂而皇之地給自己投毒。

甚至……還率先一步,不知不覺地派人給她宮外的家人也投了毒。

南疆的慢性奇毒,想全家活命,就得乖乖聽話。

文紓從小跟在宜德妃身邊,自然是忠心於宜德妃的,雖說現在的娘娘讓人有些陌生,她都有些畏懼,可她也從未想過背叛自己的主子。

但她不想死,也不想全家跟著她一起死……主子和家人之間,雖難以抉擇,可還是家人更要緊。

幸好夷美人並不曾讓她做什麽害人的事,只是給了她一點粉末,讓她每日找機會往宜德妃的飲食中加一點,還說這粉末無毒,只是一些會讓人頭昏腦漲的東西罷了。

文紓只好答應。

她們一個月偷偷見一次,見面時會給解藥和下個月的粉末,就這樣持續了半年。文紓雖然整日惶惶不安,擔心被娘娘發現,可知道這些粉末無毒,心中多少安慰一些。

本以為差不多就會停止,誰知道今日突然將她叫來,必定是沒有好事。

她心中已經夠煎熬了,可不答應又能怎麽樣?

文紓下意識摸上心口,哪裏傳來的灼燒感和腹部微微的痛感卻讓她不敢有絲毫掉以輕心。

班玉雅親昵地擡手將她扶了一把,溫聲道:“本主不過是跟你說兩句話罷了,你無須這麽害怕。起來說話吧。”

秋斐和文紓同時從地上起身,秋斐挪開視線,自覺地接過傘站到了一側幫小主望風。

冬夜極冷,文紓內心又恐慌,連牙關都在打顫。

班玉雅將她的模樣映入眼簾,輕聲道:“宜德妃最近可有跟你說過什麽嗎?”

“譬如——關於玉貴嬪的。”

文紓頓時瞪大了眼睛,想起之前娘娘在耳邊對她的交代,瑟縮著不願出聲。

果然是從小跟到大的奴才,中了毒也比旁人忠心些。

班玉雅並不意外,從袖中拿出一個小瓷瓶,淡笑道:“本主自然不會讓你白做事。”

“你一五一十地告訴本主,本主就給你解藥,放你自由。”

“當然,你宮外的家人也會安然無恙。”

她挑起文紓的下巴,迫使她只能看向自己:“這筆買賣,我相信你想的明白。”

一邊是解藥,一邊是娘娘的信任和計劃,文紓渾身劇烈的顫抖起來,看向解藥的目光愈發渴望。

若是能從此不再受人脅迫,那……

生的欲望最終戰勝了對宜德妃的忠心,文紓渴望地伸手準備將那瓶解藥接過來:“奴婢說,奴婢都說!”

誰知班玉雅手腕輕折,將瓷瓶收了回來,淡淡道:“等你說完,本主自會給你。”

文紓吞了口口水,忙說道:“娘娘近日脾氣愈發古怪,動不動就會發脾氣,連對二皇子都時常苛責。在得知玉貴嬪代皇後娘娘行晨昏定省之責後更是怒火滔天,娘娘認為玉貴嬪欺人太甚,決意……”

班玉雅定定看向她:“決意什麽?”

文紓低下頭,閉上眼說道:“決意派人辱了玉貴嬪清白,讓她徹底失寵!”

“什麽?……”班玉雅的眼神頓時危險起來,冷冷盯著文紓的臉,仿佛下一刻就要將她碎屍萬段,“宜德妃當真是這麽打算的?”

文紓不敢說慌,忙說道:“娘娘早先就在宸佑宮動過手腳,是一種極易揮發卻又有附著性的異香。初聞極濃,但只要見空氣,一夜就會揮發幹凈,然後附著在東西的表面,久久不散,除非仔細聞,才能聞到很淡很淡的味道。”

“這香是娘娘的兄長送宮外送進來的,十分罕見,本無毒無害,只是留香持久。但娘娘意外發現此物遇暖酒便會催發□□,且酒越濃,藥效越烈。這才送給玉貴嬪,以留作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