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第2/6頁)

日光疏疏。

她濃密鴉青的鬢發裝綴金珠寶鈿花花冠,冠身覆以縐紗;身上一件天青金繡雲鳳紋理圓領鞠衣,外頭著一件朱紅色的對襟大衫。

這衣衫的料子不知是什麽做成的,陽光下竟宛若流霞。襯得她眉眼開展,氣度幽嫻。

竟有這樣的氣度和風華,即便是在朔州看多了貴女,李老爺子還是忍不住愣怔片刻。

李棲筠也有一月未見著李青溦。見她禮服華冠,眉眼如畫,一瞬間的恍惚,他仿佛看到了縣主在世的時候。他怔忡片刻,冷不丁李青溦擡起眼來。

她一雙杏眼形狀優美,顧盼生輝,但因眼尾飛揚睫毛黑密,容易顯得深不見底,猛地擡眼看向他的時候,大得出奇、亮得出奇,但也冰冷得出奇。

李棲筠不知不覺後退一步,李青溦輕彎唇角,緩緩移開視線,但李棲筠還是心頭狂跳。

其實說起來,他同這個女兒素來不大親厚,他一直覺著這個女兒不像他,也不像縣主,性子過於傲氣,也過於倔強了一些,後來因縣主病故之事,父女兩個更是心有芥蒂多年。

李棲筠永遠記得,縣主葬禮最後一日,平西王府的拿了他在正廳,搬了春凳來,直打的他皮開肉綻。

她那時病了多日,勉力支撐出得門來了正廳。他本以為她是替他求情的,可她並未說話,只是站在一旁,也似今日這般,冷冷地垂下一眼。

過了多年,李棲筠還是能記得那冰冷堅硬,似是冰錐一般的一眼。

小周氏站在李棲筠一旁,也看見了李青溦臉上的神情。

她這幾日很有幾分心驚肉跳,心神不寧,可明明所有事都在她自己的掌控之中……

她一直不知為什麽,今日見了李青溦臉上的神情,她才發覺——她懼怕她。

這幾日,她定然是忽略了重要的東西。

小周氏蹙眉沉思良久,卻無論如何也想不出來忽略了什麽。

李毓秀不知小周氏和李棲筠的想法,只是看著李青溦這排場頗有些沾酸帶醋的。見她走前,斂衽行禮。

眾人神色各異都沒有回過神來。

她哼了一聲:“大姐姐這幾日在平西王府中倒是躲了一波閑,明明是自己的婚事,倒累地父親母親好生忙碌。今日的情景也是的,族長和父親母親在家祠等了這樣許久,大姐姐才這樣不緊不慢地來了,可見怠慢。”

她還以為是往常同李青溦拌嘴,卻丁點沒有眼風,不知曉今時不同往日,李青溦的身份已大不如前,不叫她跪著回話已是對她們極大的寬容了。

小周氏聽了她這話心頭咯噔一聲,正要找補幾聲,擡眼對上李青溦一雙似笑非笑的眼。

一旁女官走前幾步,冷笑一聲:“快快來人,將這人堵了嘴趕出祠堂去!”

李毓秀厲聲道:“做什麽?我是伯府的二姑娘,自家的家祀,我如何要被趕出…唔……”

她話音未落,便被幾個女官架住,要遣出祠堂去。”

一旁的李棲筠嚇了一跳,反應過來忙擋在李毓秀面前:“此乃二女,是家中平妻所生,性子是有些頑劣,對……”他停頓片刻,看了李青溦一眼,“對太子妃多有沖撞,只是都是無心之失。只是這般趕出祠堂也許於禮不合。”

那女官笑一聲,“既是家中人,那便更不應該。太子妃殿下仁慈,逾越之舉未追究什麽,只是今日場合除卻李家新婦家祀,卻也是太子妃的家祀。李二姑娘竟敢在祠堂之上指點太子妃殿下做事,犯得是天家的忌諱。未免做出更大的錯事,還是將二姑娘請出家祠的好。”

李棲筠只覺著臉上火辣辣的,似是被人扇了一巴掌一般的,看了李青溦一眼,輕聲細語:“溦溦,她好歹是你的妹妹,咱們是一家子,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你若當真如此做,傳出去叫旁人怎麽看?”

一家子?李青溦覺著可笑,不由自主地扯了下唇角:“該怎麽看便怎麽看。對了,爹爹不若叫人將李曦也帶下去,若是叫女兒的人送出去,磕著碰著便不好了。”

“……你…真的好得很!”

李棲筠當著李家族長等人,只覺著面上無光擡不起頭。

李青溦視若未見,問李族長:“吉時已到,族長,家祀可要開始?”

李老爺子正掖手站在一側,看似恭謹,實則暗悄悄地在一旁觀察局勢,他並非虛長這麽多年,又是一族之長平日裏最會權衡利弊,見太子妃與這忠毅伯夫妻似有嫌隙的樣子,當下心頭便有了成算。

聽李青溦這般說,笑應一聲:“這便開始。”

他走在李青溦右後側,同她一起進了祠堂。

祠堂錦帳繡幙,香燭輝煌,一層層的列著神主,諸人分昭穆排班站定。

青衣樂祭,三獻爵,拜興畢,焚帛奠酒。

未久,禮畢,樂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