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王者天子(第2/2頁)

在命案中,除了證據,極為關鍵的就是動機。若是一件事的動機無法成立,幾乎比沒有證據更讓案子僵死。

荊婉兒慢慢道:“王爺在寺廟修行,卻和女人有染,他要滅口慧根。”

裴談因此看著荊婉兒:“你看王爺會像因為女人,就會在乎聲譽這種東西麽?”

荊婉兒被問的怔了。

也許她是女人,不了解尤其是長樂王這種地位的男人的心裏。

但她想起在長安城,滕王一脈本就是著名的風流浪子。

荊婉兒也沉默了:“可是那傷口。”

除非那是個比男人還強壯的女人。

裴談轉過身:“先回去吧。”

清風過林,青龍寺比以往更沉靜。甚至有一絲絲滲人的發慌。

兩人回到裴談的院子。

“王爺原本就有嫌疑,偏偏又在這個時候,阻止大人調查。”誰願意這樣把嫌疑主動往自己身上攬。

所以李修琦的所有行為,才會那麽可疑。因為本就不正常。

裴談一直沒有承認荊婉兒的這個懷疑,不如說他的確更謹慎。

在調查真相這件事上,謹慎其實比聰明更加可貴,因為聰明挽救不了一條生命,可謹慎卻可以。

荊婉兒不言語,似乎也在想著什麽。

兩人沉默在房中,忽然就聽見外面有悲鳴的誦經聲。這個時候,青龍寺所有的僧人,應該都知道了木魚的事情。他們靜靜聽了一會,上一次還是慧根之死,讓人心裏更悲傷。

“至少有一件事,或許婉兒可以明白。”她說道,“王爺一開始就留在寺裏沒有回長安,並不是為了我們,是為了那個女人。”

裴談看著荊婉兒的容顏,再過幾年,等少女再長開,必然也是個傾城照水的美人,可至少現在還達不到。

在那大明宮中的美人,還有一些只能永遠不出現,就像死了一樣。

“以前在宮裏,就聽長樂王有一次在後宮中幽居最久的兩個月。”這裏的後宮不是中宗的後宮,是那些早已無人問津的冷宮。活在那裏的人,都是沒死的幽靈。

荊婉兒看著裴談,想說什麽,又有點猶疑了。

裴談輕輕問:“怎麽了?”

荊婉兒眸子有些閃動,“其實還是有辦法的,只要大人在三日內,查清此案,一旦結案,王爺便是寫多少信都於事無補了。”

三天又三天,大理寺這一次的頭上何止是懸著劍,身後更是追著馬。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就看外面天色一點點壓抑。

那個白凈凈的小沙彌又來了,眉眼溫馴:“長樂王殿下讓小僧來問裴寺卿,他說的那件事情,寺卿大人考慮好了嗎?”

裴談看著小沙彌,良久說道:“請轉告王爺,如果陛下真的下旨不再查此案了,大理寺必定遵旨辦事。”

這句話的意思豈還不明白,小沙彌目光清澈,微微一笑:“小僧一定稟告王爺。”

這就是把長樂王徹底得罪了。大理寺的每一個案子,似乎都要得罪當朝一位權貴。

當夜色真的來臨,裴談這樣站在窗前已經許久了:“你知道對於陛下這樣的人來說,在位一天,除非篡位,他最害怕的是什麽。”

荊婉兒有點被裴談的直接驚到。但她看著他良久之後,還是小心回答道:“臣子離心?”

不被大臣擁戴的君王,基本是有名無實的傀儡。

裴談目光幽然:“你說的一半是對了,對帝王來說,怎麽才能保證自己被擁戴?”

荊婉兒答不出來。

裴談看著少女:“你只需要知道歷朝歷代,為什麽被稱為天子,的意思你就明白了。”

荊婉兒被擊中了一下。她當然知道天子是什麽意思。東漢《白虎通德論》就講,王者父天母地,為天之子也。

天子為什麽能一人之力統禦萬民,萬民為什麽心甘情願的臣服,就是因為,他們臣服的不是一個人,是上天。

“今天王爺所言,便是這個意思。”

荊婉兒低下了頭。

她知道心裏那種恐慌是什麽,還有為什麽潛意識認為這次的案件棘手,不是兇手多麽的聰明在暗中操控,因為他們這次面對的,是“神靈”?

一介凡人再聰明,又怎麽對抗的過強大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