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新仵作

林菁菁握住荊婉兒的肩:“範郎若還活著,他也會是三甲頭名…”

每個女子都堅信自己愛的情郎,是世上獨一無二的。

荊婉兒看著她的臉上都是淚,“你現在要養自己的身子,大人雖然會管這個案子到底,可是,你能不能撐到那個時候?”

沒有什麽比給人一個希望,更能治百病的了。頓時林菁菁的面色變了變。

看見女子深深垂下頭,荊婉兒知道自己的話起作用了。她緩緩離開床邊。

書房裏,裴談正下意識把看過的卷宗收起來,密道裏門打開,荊婉兒走出來。

“她如何了?”他問。

荊婉兒想了想,“她遲早都要知道。”

屍體就在驗屍房窗戶的土下,被裴縣借由守著驗屍房的由頭,也守住了那具真屍。而且已經被燒毀,這個雙重打擊,讓這個柔弱女子怎麽承受。

荊婉兒如冷涼說道:“因為是市井布衣,便被草菅人命。”

如林菁菁所說,範文君可是有狀元之才,這樣一個很可能有大才,未來入仕翰林的人,卻被什麽都來不及的一生斷送了。

裴談望著荊婉兒,荊氏一門在這長安裏,曾有一個被人輕視的外號,就是布衣士族,縱使荊哲人憑借科舉實現了入仕的官袍加身,也依然改不了那些生來就是貴族的骨子裏的偏見。

荊婉兒如今就是唯一能體會到林菁菁和範文君切膚之痛的人。

“大人,”衙役匆匆進來報告,神色慌張,“裴縣侍衛抓住了一個意圖接近驗屍房的人,可那人…服毒自盡了。”

裴談看向衙役,服毒自盡,明知道有裴縣守著的驗屍房固若金湯,卻還要一意孤行,裏面那具屍體對他們來說,顯然是比命更重要。

裴談道:“新的仵作到了嗎?”

衙役連忙道:“到了,已經在門口候著。”

裴談說道:“把服毒自盡的屍體擡到大堂上,讓新仵作來驗屍。”

荊婉兒隨著裴談去了大堂上,一眼就看見了那個穿著衙役的衣服,卻口吐鮮血,已經僵硬的屍體。

邢左領著一個年輕人上來了,那年輕人穿著灰色長袖衫,腳上鞋子打了補丁。

“大人,這就是刑部剛調來的仵作,叫沈興文。”

沈興文,聽著像是讀書人的名字,不像個仵作。

那年輕人此刻擡起了頭,一張臉方方正正,最多不超過而立之年。仵作這個行當因為要求經驗極高,大多都是年過半百,何況年輕人也沒有人願意做仵作。

但這個沈興文…

說話間沈興文已經斂袂,跪下對裴談行了個禮,“小民沈興文見過大人。”

裴談望著他,刑部推薦過來的仵作,按理說不會有問題。可是這個沈興文之前卻從未聽說過。

“你做了多久的仵作?”裴談問道。

沈興文拱了拱手:“回大人,算上今日,就剛滿半年了。”

一個剛滿半年的仵作…刑部也不是天天出人命的地方,這個沈興文才接觸過幾具真正的屍體?

沈興文慢慢看著裴談:“大人請放心,小人雖然做仵作的時間短,但驗屍的經驗大人不必懷疑。”

荊婉兒不由看了眼裴談,想不到會來一個這麽奇怪的仵作,裴談心裏,應該也沒底吧?

只不過現在騎虎難下,如果再換一個仵作,時間上也來不及。

裴談沉吟片刻,“那你先驗屍吧。”

沈興文再次拱了拱手,他那灰撲撲的長衫一手撩起來,人半跪下去,端詳起屍體的臉色。

片刻之後,就看他扒開屍體的胸前,屍體胸前有一片淤青,毒液是藏在這個人的牙齒之中,所以就算裴縣阻止再怎麽快,也趕不上他服毒的速度。

這沈興文從頭到腳檢查了一遍屍體,甚至捏起毛發,放在手心搓著不做聲。

既然屍體是服毒自盡,那仵作最多就是驗一驗死於何毒,況且這死人混進大理寺偽裝成衙役,必然什麽線索都留不下。

卻看那沈興文,捏住屍體頭發之後,一副沉吟皺眉的樣子。

荊婉兒望著這年輕仵作有些覺得有趣,也想知道他能看出什麽。

不久沈興文起身,像模像樣拍了拍自己的雙手衣袖,躬身行禮說道:“屍體小人驗過了,此人怕不是寺中真正的衙役。”

大堂上一片寂靜,沒想到此人看了半天,就是說出了這麽一句話。

死人牙齒中藏著毒,自然是有心之人偽裝衙役混入,沈興文說這麽一句可有可無的話,是要幹什麽?

接著沈興文似乎感受到大堂寂靜,目光微動之後,說道;“此人的胸骨曾經斷裂過,雖然後來被接上,卻不是專業郎中所治療,因此淤青不散,小人保守估計,已經有數年之久。”

胸骨斷裂了數年,這在常人來說絕對無法忍受,可此人卻生受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