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3章 最後的旅途3

黃鶴樓聚宴後,老皇帝又在江夏逗留了兩日。一天用來觀察這座華中商業大埠,八方輻輳,舟船相接,空前繁榮的商業情景與老皇帝預計相去弗遠,甚至猶有過之。

一天則用來體察民情,半天待在城內的魚行,沾了一身腥味,半天待在走貨通道,與門吏、稅吏一道,觀察他驗貨、收稅,默默地體會著江夏這座城市的發展,感受著它運轉的節奏。

這本不是座大城,而今卻是翻天覆地,進而容納十萬人,這是如何做到的!以當前大漢社會的生產力,每一座大城的供應,代價都是巨大的,江夏沒有政策優勢,上下都得考慮成本,是怎麽突破道道難關,一步步發展至如今。

仔細研究下來,根本原因,或許還是生產力的進步,過去幾十年,朝廷在民生上還是做了少事情的,也取得了不小的成果。直道的修建就不提了,四通八達、連接各大中城市的道路,是大漢高效運轉的保障之一。

在衣食方面,更是苦心孤詣,糧種的不斷改進,堆肥技術的改良,生產工具的大規模打造,畜力的大規模使用,占城稻的大規模引進與種植,海外資源的掠奪,等等,都大大提高著大漢的基礎物質水平。

至於棉花,從引進、培育、發展、改良,逐步擴大成為一項關乎國計民生的大產業,朝廷除了投資錢糧、人力、土地,還用數以十年計的時間來保駕護航,等待其發展成熟。

而對棉紡織技術的大力推進,不吝重賞,更是效果顯著,自南到北,各種本不應該出現在這個時代的紡織機冒了出來,對這方面,老皇帝雖然不懂,但只需要知道這些工具大大提高了棉紗、棉布的生產效率即可。

最早被盧多遜從西域帶回的兩個棉農,已然在大漢發展成了兩大棉花家族,改良棉紡工具、技術者也成為了棉紡貴族,都是犒勞他們在此行業中開天辟地般的功勞。

像進獻儋州改良紡織技術的周仁浚更是官運亨通,平步青雲,一路升遷,如今已是河東道布政使,河東那是什麽地方,不用多說了。

這些,都是老皇帝頒發的“生產力進步獎”。

全國範圍內,大修水利,鼓勵諸道州因地制宜,興修水庫,疏通溝渠,如黃淮地區,一些修修補補工作仍在斷斷續續進行,清淤排沙、植樹固堤更是每年的“必修課”。

各縣裏設立專事農牧生產技術的農所,鄉裏派駐農吏,指導生產,具體效果如何暫且不提,但都是朝廷有作為的證據。

同樣開歷史之先河,科舉設立農科、工科,從根本上改變兩者的政治地位,而不再是名義上的“士農工商”。

只不過,不管是出身工農,還是修習農工學問技術,當了官就基本脫離了原來的階層,並且越走越遠,並不能真的將其與普通農工一概而同。畢竟,自古以來在中央之國,只有兩種人,權貴與其他。

但是,名義上的進步,那也是進步,有些事情,甭管事實如何,表面功夫,就是該做足,並大力宣傳,能夠落實於制度,本身就具備積極意義。

總而言之,大漢朝廷在生產力的提升上,還是想方設法、費盡心機的,極大地豐富了大漢的物質基礎。

若沒有這些,單單靠放松的營商環境,靠商品的流通,大漢城鎮發展能夠到如今的地步,那也是癡人說夢。

於鄂州,或者說江夏而言,也正是趕上了一個治世,國家整體又處在一個昂揚向上的態勢,再兼地利人和,方才崛起了這麽一座長江大邑。

當然了,江夏這邊也不全是真善美,假惡醜同樣很多,陽光越艷麗,陰影也就更深重,繁榮往往也是罪惡的溫床。更深入的情況,老皇帝沒精力也沒心思去了解,但他能夠看到的,還是江夏的普通士民百姓,日子過得還忙碌而緊張。

不過老皇帝也不會同情心泛濫,在他如今的觀念裏,人是分三六九等的,人生在世,各安其位,既然是普通人,就要謹守普通人的本分,承受普通人的辛苦勞碌,這是整個社會運轉的一環。

身為下人,若是只想著獲得上人的待遇,那既不切實際,也容易滋生問題,影響社會穩定。能夠給下人,保留一絲通過拼搏奮鬥躋身上人的可能,就已經是最大的公平了。

只不過這一點,是目前朝廷做得並不算好的地方,畢竟,權貴們恨不能把所有的好處都薅到自己盤子裏,怎麽可能願意給下人留出空間,當然這就屬於統治階級與被統治階級之間的矛盾了。

體察了一番江夏的市場風貌,老皇帝也就結束了在此地的視察,至於他始終關心的農村狀況,卻沒抽時間去看。總歸,要比羅山縣那邊好吧,畢竟依靠著大江,魚米豐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