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浮出水面

“你們不需要有什麽負擔,也不要顧忌朝中那些閑言碎語,讓你整頓武德司,就是要做事的!有朕在,武德司不需要瞻前顧後,該查就查,當抓就抓,不得容情!”初冬的東京,已經籠罩著一絲寒意,崇政殿內,比之更讓人心寒的,是劉皇帝對李崇矩做出的指示。

武德使李崇矩則佝著老腰,入殿之後,只稍微匯報了下西北的情況,便聽得劉皇帝這番冷漠的表態。

“臣明白!”李崇矩應道,但仍舊向劉皇帝示警:“然陛下,根據這段時間王玄真的奏報,西北經此番嚴厲整頓,人心不穩,怨情深重,不少州縣,政務廢馳,臣恐……”

話來不及說完,便被劉皇帝近乎蠻橫地打斷:“你怕什麽,幾十年風風雨雨都闖過來了,什麽陣仗沒見過,朕是老了,卻也沒老到畏首畏尾的地步。

有人拿當年蜀亂向朕諫言,仿佛西北已是危在旦夕,仿佛不改變政策,平息事端,朝廷對西北的統治就要崩潰了!

你是了解朕的,朕聽不得威脅,也絕不屈從於那些魑魅魍魎。國初之時,朝廷以武夫為患,視其為禍亂之源,朕看那些臟官腐吏,其害不下於驕兵悍將。

文臣能虐民苛政,欺君誤國,但要他們造反作亂,為害天下,還差得遠!”

劉皇帝聲音並不高昂,語速也不快,但聽在李崇矩耳中,實有種振聾發聵的感覺。皇帝再度表明態度,那他也沒法再故做保守,只能鄭重應道:“臣謹遵禦旨!”

“看王玄真匯報,西北那邊,以鹽州情況最為惡劣?”劉皇帝滿意地點點頭,問道。

提及此,李崇矩變得嚴肅起來,解釋道:“知州劉訪在任期間,對治下胡民、豪強,多有放縱,以致政不下鄉鎮,朝廷權威跌落。

據王玄真調查,鹽州之政,僅限於州城、鹽場,余者不聞不問,縱豪強崛起,黨項自專。尤以明湖鄉為甚,其鄉長袁恪,招攬莊客,勾結黨項,實為地方一霸,而被廣贊為英雄豪傑,當地胡漢百姓,只知袁氏,而不知官府。且,其人與劉訪,還有姻親關系,劉訪對其,多有庇護……”

“呵呵!”驟聞此情,哪怕劉皇帝早有心理準備,仍舊不免慍怒:“好啊!防備了這麽多年,還是不免出現此等情況!官府,豪強,鄉紳,這些地頭蛇沆瀣一氣,同流合汙,還真是防不勝防啊!

那姓袁的豪強,招攬門客,邀買人心,想做什麽?是要當孟嘗君,還是要聚眾謀亂啊!讓這樣的人盤踞地方,豈能不生弊端!人在何處,可曾羈拿?”

李崇矩低下頭,沉聲稟道:“回陛下,王玄真入鹽州,拘拿劉訪之後,便遣人前往鎖拿,不過,其人見勢不妙,早早地便遁逃而出!然即便如此,在對袁宅的搜查中,也發現了一些異常端倪!”

“講!”劉皇帝同樣從李崇矩的話鋒中感受到了一絲不尋常。

李崇矩頓了下,繼續說來:“根據對院宅莊客、仆役及鄉民的審訊,得知當地的情況,遠比想象的還要深重。

長期以來,袁恪都在收買人心,其莊上,豢養著數百扈從,過去數月之中,更時時操練,名曰禦防黨項,保衛鄉梓,然其在當地黨項部族中的聲望極高,據說能夠一呼百應……”

隨著李崇矩的匯報,劉皇帝的眉頭是越鎖越緊。擡眼小心地看了劉皇帝一眼,李崇矩又道:“另,下屬從袁宅中搜出了大量財貨,以及掩藏的刀劍,弓弩,甚至有數十具甲胄!”

說到這裏的時候,李崇矩停了下來,而劉皇帝也呆了一下。這樣的情況,意味著什麽,太明顯不過了。

在大漢,甲胄永遠是一種敏感的物資,與普通刀劍不同,除了軍隊及一些特殊部門有使用的資格之外,是嚴禁流傳的。

即便是一些達官貴族的護衛扈從,若沒有皇帝的恩賞,也是不敢有任何逾越的,一旦觸犯了,動輒殺頭,而這種情況,基本都可以直判定為謀反。

區區一個地方豪強,豢養莊丁壯士還不算,還私藏甲胄,一藏還是數十具,這都不用懷疑了,就是謀反,就是叛逆。更令人側目的,是他能搞到武器甲胄,還能經營如此之久,而不為舉告察覺。

再聯想到袁恪的行為,與黨項的勾連,與州府的關系,把這些情況聯系到一起,一個反賊團體也就浮出水面了。

“呵呵……”劉皇帝突然笑出了聲,笑聲讓李崇矩倍感心悸。

“看來,這個什麽袁恪,很是不凡呐!”劉皇帝的聲音幾乎不帶什麽感情。

“另外!”李崇矩的腰彎得更低了,道:“就對袁家的調查分析,王玄真猜測,這袁恪,恐與那‘鳴沙匪’有關!”

“哦?”劉皇帝冷漠的面容上露出了點意外的表情:“怎麽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