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國難之際

王昭遠此人,要真將之貶得一無是處,卻也有失偏頗,不管如何,這確實是個十分聰敏的人,凡事之見解也能自圓其說,目光見識也確有其可取之處。若真是徹頭徹尾的庸碌之徒,孟昶再是昏庸,也不至於在連遭大敗、國情緊急之時,仍舊信用之,委以軍政。

王昭遠的毛病所在,大抵是眼高手低,缺少實幹之才,知己而不知彼,凡事太過想當然。就其思維與口才,即便到了劉承祐面前,或許都能同其暢談天下,而無滯澀……

此時,見孟昶面露猶豫,王昭遠又道:“陛下,眼下遠未到議和之時,川道高峻險狹,劍閣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只要人心振奮,足可拒漢兵。

再者,此時議和,無異於乞和,陛下當忍受何等屈辱,大蜀要忍受多少損失,才能使北漢罷兵?兩年前南唐的故事,陛下不可不引以為戒啊!

南唐有長江之險要,水師之利,卻不能發揮其用,喪師辱國,割地求和。我朝尚擁地利天險,豈能不戰而議和。

北漢掀起兵禍,悍然南侵我朝,殺我子弟,毀我家園,蜀中士民無有不切齒痛恨者。群情激湧,為保桑梓家園,必定慷慨以赴國難,禦敵於關外……”

不管如何,王昭遠這口號,總是能喊得響亮的。見其一臉正氣凜然,豪情激越,孟昶似乎也有所感染,雙目之中閃過一絲激動。

“陛下!”這個時候,宰相毋昭裔站了出來,拱手道:“數年以來,因北方戰事,我朝前後損失兵馬、錢糧甚巨,即便多年積攢,國庫已然不支。王樞密有大略,志氣可嘉,然所需民財力,國家實在難以支持。陛下新建水晶宮……”

“夠了!”孟昶跟被踩了尾巴的兔子一般,大聲地打斷毋昭裔,怒道:“朕治蜀養士二十載,國富民豐,國難之至,竟不足用?簡直可笑,禦漢乃關乎存亡的大事,一應錢糧、軍器、民力所需,朝廷務必供給無匱,不得短缺,否則,朕絕不輕饒。”

說著,看著毋昭裔、李昊、歐陽炯等人,嚴厲道:“爾等為宰臣,秉持國政,食君俸,受國恩,今多事之秋,朕不求你們鞠躬盡瘁,殫精竭慮,只盼爾等能盡其本分,無愧於心!”

又瞧向王昭遠,同樣不假辭色,嚴肅道:“此冬,兵馬、武備、關防,務必完善,朕不希望,再聽到敗報了!”

“是!”看孟昶的態度,顯然還是站在王昭遠這邊的,但同樣的,也給了他不少壓力。

正欲散議,一名內使,匆匆上殿。問之,答曰雄武節度使趙季劄逃回成都了。

悉之,孟昶更是怒不可遏:“他還有臉回成都?朕以雄武軍付他,竟碌碌無為,坐觀成敗,身為主將,竟拋棄袍澤,私自逃歸,這樣的人,留他何用?”

對於蜀國君臣而言,李廷珪雖然連戰連敗,但至少還在奮力抵抗,節節抗擊。相較之下,這個趙季劄,則顯得過於不堪其無能,坐擁大軍,無所作為,棄師而還。

是故,也沒人替其說話求情。宰相李昊與趙季劄關系不錯,這種情況下,也不敢多嘴。

“趙季劄滿身狼狽,跪於宮門,請求面見陛下!”

“見他何用?”孟昶用力一甩袖,帥氣的面龐上盡顯猙獰:“讓朕聽他詳述如何戰敗,如何丟棄大軍的嗎?”

“傳詔,將趙季劄檻車押往市口,斬首以正軍威,以明國法?”孟昶直接下令。

“陛下,趙季劄固有其罪,然不經審斷定案,是否……”聽其眼,宰臣歐陽炯忍不住出言。

直接別過頭,孟昶一副失了耐性的樣子,道:“此人之罪,還需審斷?即刻傳詔,令到執行,不得遷延,勿復多言!”

“是!”

沉吟幾許,孟昶又道:“傳詔興元府,奪李廷珪爵職,降為裨將,軍前留用。以趙崇韜為北面防禦都部署,統領漢中諸軍,抵抗北漢入侵!”

原本,孟昶是打算對李廷珪嚴罰重懲的,但經趙季劄這一對比,又令他變了想法。李廷珪敗責難逃,但在北邊的行為事跡,還是有所耳聞,也算盡職盡力。眼下,正是用人之際,正缺將帥,孟昶終是給其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盼其能知恥後勇,殺敵雪恥。

“陛下仍舊信重王昭遠,以軍政付之,再這樣下去,國勢必危啊!”散朝之後,兩名老臣聯袂而行,李昊感慨著。

毋昭裔一身華服貴氣,聽其言,也略表無奈:“除了王昭遠,而今滿朝上下,又還有誰能掌軍政,得陛下聖眷?又有誰,有這個膽略與能力,來接掌軍務,對抗漢師?”

聞言,李昊不由搖搖頭:“老夫早向陛下進言過,北漢強大,不可力敵,當事修好,以保太平!”

看著李昊,毋昭裔眼神卻閃爍了下,老眼中泛起一道異樣,似自語道:“王昭遠有的言論與見解,實則也有道理。中原強盛,漢主貪暴,勢必謀求一統,遲早會兵寇我川蜀,豈能容我朝偏安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