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不安寧的四、五月

五月己酉朔,帝不視大朝,以高祖梓宮在殯。

劉知遠的棺槨,在萬歲殿已經停擺了整整三個月了,若非其遺體被貯於皇宮內的冰室,早就爛透了。然而,睿陵的修建縱使沒有鋪張浪費,但距離竣工,還遙遙無期。

前番,以國貧民困,劉承祐還擔著“不孝”之名,“含淚”叫停睿陵工程。直到近來,國家漸寧,又再度重啟,但投入的人物力不多,工程進度仍舊緩慢。

國子監徐台符奏,《周禮》、《儀禮》、《公羊》、《谷梁》四經未有印板,欲集學官考校雕造,以傳天下。這等重拾典章、禮儀、思想的舉措,劉承祐斷無不應允的道理,自三館抽人與之。

辛亥(初三),劉承祐以集賢殿大學士趙瑩為戶部侍郎、同平章事,入政事堂,算是補蘇逢吉的缺。原本,劉承祐是欲拔魏仁浦的,但以其資歷不夠,方息此心,暫時還是讓他在樞密院熬著,以其能力,遲早能熬出頭。

而如此一來,算上竇貞固、李濤以及馮道,大漢朝堂已有四名前朝老臣。趙瑩在後晉之時,也在宰相之列,曾著《唐書》,性格寬和,手段軟弱,容易控制。

就似此前吞並禁軍一樣,這是一種消化後晉遺產的做法,而隨著劉家在中原站的時間漸長,也不虞前朝舊臣的影響。當然在朝堂上,軍政財大權仍掌握在楊邠等河東元從手中。

葵醜(初五),劉承祐禦廣政殿,對楊邠、王章、蘇禹珪、郭威、尚洪遷、李洪信、白文珂等開國元臣,加恩賞賜,皆封以公、侯爵位,冠以開國。

此事,在劉承祐離洛,封史弘肇為鄭國公之時,便已然動了心思。這,算是劉承祐對文武重臣們進一步拉攏,使得在朝堂人心再度凝聚,劉承祐的皇位也更加穩固了些。

……

“陛下,鄭州報,原武洪水已退!”殿中,範質走至禦前,謹聲稟道。

聞言,劉承祐放下自政事堂轉來的奏章,沉著臉問:“損失如何?”

範質的聲音有些壓抑,答道:“民死三百余,原武田畝,毀之過半,四千百姓受災!”

上月末,鄭州原武縣,黃河決口,水漫境內。面對這突來水害,防禦使景範親危急之時,親率鄭州軍民,冒死堵河搶險,方扼其禍,避免其擴大。要知道,鄭州屯田,朝廷可投入了太多心血,若是毀於水患,那可是讓人心絕望的損失……

所幸,景範反應及時,處置得當,得益於其上任之後對境內河渠的疏浚。再加上,此次決口,規模不算大,否則又豈是景範匆忙之間便能消弭的。即便如此,原武縣的損失也是巨大。

“景範乃幹臣,有功,當降制嘉勉!”劉承祐認真地閱覽完奏報,嚴肅地說道。

“若非景鄭州處置及時得當,只恐鄭州屯田,亦會毀之一旦!”範質也是一臉後怕地附和道。

略作思吟,劉承祐吩咐著:“讓景範,好好撫慰原武,妥善安置受災百姓。著三司,自東京支援一部分錢糧。告訴景範,咬咬牙,與朝廷一道,撐過這一段時間!”

劉承祐的語氣,此時竟透著一股強烈的辛酸。

“另外,著中書門下,制告沿河州縣,檢視河防,做好水患防治事宜!”頓了下,劉承祐又道。

“是!”

有些無奈得嘆了口氣,劉承祐心知,恐怕不會有多少效果。這回倒不是州縣將吏無視朝廷制命,而是河防之事,耗錢費糧要人,而今什麽都沒有,僅憑一道制書治河?劉承祐發此制,只是冀望於地方將吏,能夠提高警惕罷了……

“雪上加霜,多事之秋啊!”心情煩悶,劉承祐發出一聲沉重的嘆息:“這天下,何時能寧?”

這段時間以來,大漢整體形勢還算平穩,外則無戰事侵襲,內則禍心包藏。但人禍不起,而天災不斷。中原這邊原武決口,水患肆掠。河北那邊又生旱情,據魏博、成德報,近月無雨,恐糧食歉收。

屋漏偏逢連夜雨,大抵就是這等情況。天時不與,當真無奈。因河北旱情之故,朝臣已經勸劉承祐祭天祈雨,劉承祐以國事繁忙推脫。倒不是因為不信那一套,而是倘若祭天禱告了,仍舊無雨,那豈不是更加證實他這個皇帝“無德”,不受上天庇佑。

河北旱情,徐州那邊有報,饑荒生,內外供給匱乏,民餓死二百十五。這還是節度使武行德,行積極救民政策的結果。

聞君嘆,範質神色也不免凝重,看了眼這少年天子,那不算寬厚的肩膀上,仿佛背負著千鈞重擔。

見其面浮憂色,範質不由出聲勸慰,語調激昂:“陛下自登基以來,勤政愛民,勵精圖治,朝野俱望,可謂英明至極。有此明主,乃天下之幸,縱上天觀之,又豈能不受感動?非艱難無以顯聖明,只要陛下矢志不渝,大漢江山定然堅不可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