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甘如飴

“他不會騙我的。”

“去辦什麽事?”青芷聽得滿頭霧水, “你可哪都不準去。”

江月白靈脈斷裂,剛剛還耗盡僅有的靈力開了金光護體,根本扛不住再下界一次。如果又是去靈海之境那樣的地方出手救人, 就算借了靈力恐怕還是撐不住。

“你們約了在哪見面?”禦澤有些醉,拉住江月白的手臂才維持身體不晃, “仙門還是魔......”

禦澤不晃了, 江月白舉到唇邊的酒杯卻被拉得猛晃了一下,濺出了幾滴酒。他動作停頓, 指節微彎擦了臉側被濺上的酒液,又向上蹭了下眼角, 擦了殘留的仙池水。

而後繼續仰頭把酒喝完。

“我去換件衣服。”江月白站起了身。

兩人這才意識到, 江月白滿身的衣衫都是血。

只是那些血色與他的白衣融合得太好,像是暈染開的緋色花朵, 半分不突兀違和——主要是江月白那張臉, 似乎不論穿什麽都飄逸出塵, 哪怕是一件臟汙的血衣。

江月白對青芷仙子點了個頭, 而後轉身朝著雲上仙宮走去。

禦澤也要邁步追上, 卻被青芷拽住了:“人家換個衣服你也要跟著?你不會還真要給人當爹做娘吧?你樂意, 人家樂意嘛?”

禦澤甩開袖子:“誰要當爹做娘......我是有話要問他!”

“問不出來就別問了,你沒看出來人家不想回答嘛。”青芷瞧著禦澤的模樣直搖頭, “不然直接用仙術清了血跡就好了, 何必找別的地方換衣服?前輩你好沒眼力呀!這樣子是討不到小白喜歡的哦。”

禦澤腳步停頓了一下, 他知道青芷是在故意說笑調侃,但調侃裏也不乏真話——他如今這個樣子的確討人嫌, 啰啰嗦嗦絮絮叨叨, 什麽事都跟孩子對著幹......

著實不像個逍遙酒仙該有的樣子。

“反正已經討嫌了, ”禦澤嘆氣, 繼續向仙雲長階走,“那就討嫌到底吧!”

......

雲上仙宮建了有些時日,江月白來此處的次數卻屈指可數,仙雲仙風都沒來得及染上溫度,拂過面頰是微冷的。

禦澤走上長階,推開殿門,只看到室內陰暗一片。

江月白不僅沒有點燈,連窗都沒開,到處關得嚴絲合縫,將宮殿襯得如囚牢。只有一束窄窄的光順著兩扇門的縫隙射進來,勉強照亮了些地方。

禦澤關上殿門,眼睛適應了黑暗,繼續向裏走。

江月白坐在塌邊,染了臟汙的衣服已經脫了,卻沒有換別的衣服,只穿了一件單薄的中衣,他手裏攥著脫了的血衣,似乎垂眸在看、也似乎只是在出神。

長發沿著衣衫褶皺垂散,在暗淡的光裏顯得背影落寞。

聽到聲響,江月白沒有擡頭:“不回仙門也不去魔界,只是去登仙台。”

“登仙台?”禦澤聽到這三個字微感詫異,怔了好一會兒,才又出聲,“你要帶他上仙界?”

江月白放下了手裏的血衣,轉過身,輕聲說:“如果我帶他來這裏,前輩會和他說什麽。”

禦澤微微一愣,他本是來發問的人,結果反被江月白先問了問題。

可他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江月白很少主動提及淵兒,哪怕禦澤經常追問甚至逼問,江月白透露的東西也少之又少。

“你想我告訴他些什麽?”禦澤問,“還是不想我告訴他些什麽?”

江月白擡起眼眸,淡淡笑了笑,道:“不是要前輩說謊。前輩是真性情的人,心裏有什麽話,都寫在臉上了。”

禦澤聞言挑了挑眉,走到塌邊坐下。他的確不是個擅長說謊的人,江月白應當也沒指望讓他配合說謊。

若淵兒那孩子真來了這個地方,禦澤覺得自己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好好疼那個孩子、把他當江月白的親人疼,估計還會拉著對方一起喝酒,再告訴他這些年他師尊的難處和苦衷......

等等?

江月白上句話的意思是......

登仙台......接他上仙界?

飛升修士是可以帶人名正言順上仙境,那人可以免遭飛升雷劫之苦、以及往後蝕骨灼心之痛,但要求極為嚴苛。

最基本的前提就是——必須是飛升修士的血緣至親或是道侶。

江月白昨夜承諾了淵兒會再見面,可對方連凡間的普通人都不算,是與仙氣最難相融的魔,來到此間境地的每一刻都是煎熬。

若想安安穩穩地相逢,要麽江月白冒著靈脈再次斷裂的風險下去,要麽走飛仙的途徑把他帶上來。

“你怎麽帶他上仙境?”禦澤皺眉,“你們之間......”

他們之間顯然是沒有血緣關系的,想名正言順讓淵兒飛仙,只有......另一個離譜的法子。

“難道要走道侶的路子接他上來?!”

登仙台是千百年來飛升修士回世辦合婚大典的地方,三界共睹的盛會,千載難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