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霧山中

“我見過這世上最美的月夜。”

禦澤松了松領口, 感到呼吸略微順暢了些:“明白了......”

穆離淵那顆愛恨匯集而成的劍心不跳了......既然不能再用那顆愛恨之心滋養劍心,那就找其他法子把劍練到極致。

禦澤之所以不放心要下來看看,不是擔心江月白的能力, 而是擔心江月白心裏會不好受——他以為江月白去阻攔那些瘋狂的修士提前透支靈海,免不了要開殺戒。

再加上淵兒生死未蔔......

怕這些接二連三的事會影響到江月白的心境。

但此時此刻, 禦澤只覺得自己多此一舉。

甚至覺得再多坐一會兒, 都會壞了對方的縝密計劃。

他就要起身離開。

“其實我也沒有十足的把握,”江月白忽然說, 他似乎看出了禦澤心中所想,給禦澤倒了一杯茶, 遞過去, “前輩來了,我也安心幾分。”

禦澤聞言又坐了回去, 接過茶喝了一口, 醒了醒酒, 試圖發揮自身的一些作用, 努力分析道:“所以......那個, 雲樺並不知霧山的底?”

江月白搖了搖頭, 道:“他們兩個之間,應當誰都不完全知誰的底。”

不然也輪不到他幾句雲裏霧裏的話去鉆空子。

禦澤問:“‘藏金琉墜’裏的東西不是靈海靈息, 這些雲樺沒發現嗎?”

“兩種可能。”江月白說, “一種, 霧山連滄瀾門一起騙過了,告訴他們這是靈海的靈息, 滄瀾門剛好用這種東西做成‘藏金琉墜’賞給二十六家, 用來控制修士們。但做這種東西, 每次都要去求著霧山給靈花露水, 舒棠肯定不甘心受制於人。”

“所以雲樺他要自己去找靈海......”禦澤琢磨著點頭,而後又問,“第二種呢?”

“第二種,就是舒棠知道那些所謂的‘靈息’是假的,不過將計就計。霧山要用那些修士當容器,舒棠要用這些東西籠絡人心。”江月白話音微微一緩,“若是如此,舒棠一定會想......”

“會想如何?”禦澤問。

“殺了霧山。”江月白說。

“雲樺他現在是滄瀾門的掌門人,想殺誰早就下手了。”禦澤奇怪,“怎麽能沉得住氣這麽多年?”

“當然是因為,殺不了。”江月白笑了一下,“想殺霧山的人不會少,那朵所謂的‘靈花’太惹眼了。每次易寶雅會的參會修士裏一定都混進了不少殺手刺客,那個場合,是最容易得手的時候......”

禦澤覺得不能理解:“樹大招風,霧山的靈花就是懸在他頭上的刀,他怎麽還敢次次組織那麽大型的宴會?”

“他也許是想告訴別人,沒人殺得了他。”江月白說,“每屆易寶雅會的壓軸表演是殺戮宴,但實際上哪裏有那麽多‘得罪了大人物的小修’,不過是被霧山發現了的刺客。霧山故意要光明正大處決這些刺客,給那些心思各異的修士們看。”

“集矢之的還能立於不敗之身,這麽聽來,這個霧山修為不會低。”禦澤很好奇,“他到底是什麽人?”

但這回,江月白許久沒答話。

“難道是......”禦澤看著江月白的表情,驚訝道,“是你認識的人?”

“我不知道......他沒有用真容真聲,”江月白搖了搖頭,反常地用了猶疑的語氣,“但他的氣質不像我認識的任何一個人。而且他身上,似乎有很重的病......”

“很重的病?”禦澤猜測,“不會也是裝出來的吧?”

“不是裝的。”江月白緩緩道,“我看不出他丹府靈元狀態,但我能感到他身體裏有一種......”

一種,無法用言語描述出來的——疼痛感。

壓抑在極深處的,痛。

只是單純回想,江月白便能重新感到那夜見霧山時,如霜的冷月、穿堂的寒風......

無處不在的微痛。

又被那條冰冷的蒙眼緞帶藏在看不見的地方。

“一種什麽?”禦澤還在等他說完。

“一種我最熟悉的感覺。”江月白躺回了床上,閉上了眼。

痛感。

是他最熟悉的感覺。

到底是什麽病,能痛得那樣深。

江月白很想知道。

* * *

霧山公子之所以叫霧山公子。

因為他居住的地方是一座海上雲霧繚繞的仙山。

從遠處看,只能看到朦朦朧朧的霧氣氤氳一片。

但身處這片濃霧仙山之中,又能每日觀到最明媚的朝陽、每夜見到最皎潔的月色。

儼然世外仙境。

仙山外側的每一朵雲,都是禁制的陣法。

將此地隱匿在海波中。

這些時日,江月白沒有試圖探查此地究竟是何地、沒有動用過任何法術和靈力、也沒有和這裏的任何侍從搭過話......

甚至沒有踏出過自己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