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仙界遙

“他是我的。”

玄天仙境靈息飄繞。

仙山垂霧, 流雲如水,滑落波濤。

萬物聖潔無瑕,卻又散發綺麗光暈。

飛瀑落入淺金色的仙河, 無數細流曲徑通幽,蜿蜒匯聚向劍林之中。

所謂“劍林”, 萬劍成林, 銀刃劍氣寒,九霄落碎星, 千萬珠玉絲絳的劍穗仿若枝條靜垂,擋住前行之路。

唯有風過無痕, 穿林時忽急, 蕩開劍穗枝條——

珠墜劍心池,水紋四散!

細微的風動引得垂睫微顫。

江月白睜開了眼。

靈光結成的金網於面前畫卷般鋪開, 浮現出遠方結界外的景色畫卷:

原本只有花草的仙河邊出現了一輛光華璀璨的車駕。

有客遠來。

江月白輕輕吸氣, 雙手覆膝按下修行訣法, 起身整理衣衫, 踏入了面前的金霧幻影。

足破虛霧, 身形化煙, 瞬間穿梭至仙河之畔。

仙河流淌無色靈水,此刻被華麗的金車照成了金黃。四匹踏雪烏雅披金戴銀, 鈴鐺搖晃, 後面拉著的車駕恢弘堪比雲上宮闕。

垂簾掀開, 馬車的主人從車上走下——

白發飛揚,道袍松垮微敞, 手中托著個巨大的酒葫蘆。

江月白拱手道:“禦澤仙尊, 有失迎候。”

“好小子, ”禦澤笑得爽朗, “這麽多年了,還記得我?”

十幾年前如塵仙帝率多位飛升修士下界登仙台,他便是其中一員。但當時時間緊迫,人多事雜,他沒來得及與江月白單獨說上話。何況凡間光陰漫長,舊景難免遺忘,他以為江月白只能記住那個賜出“北辰星動”的如塵仙帝。

“前輩與仙帝共赴人間,對我有提點之恩,”江月白微微笑道,“如何敢忘。”

“哎,別這麽叫,前輩晚輩什麽的就免了,都到了這兒,我還得稱你一聲‘仙君’不是?”禦澤拍了拍江月白的肩膀,“別說,來之前,我還準備了幾句自我介紹,就怕你當年只記住了如塵那老頭。我呢,名氣是不如他大,但我曾經好歹也是大名鼎鼎的酒仙......酒,嘖,說到這個——”

禦澤懊惱地拍了下額頭,“喝酒誤事,你飛升那天我喝醉了,忘了去迎,後來我挨著跟仙子們打聽,也沒找到你住什麽地方。”

玄天仙境廣袤無垠,遠比凡間三界加起來還要浩蕩寬闊,山川湖海又常依靈息仙氣而變,地形虛無縹緲。此間天地無窮,所居仙人卻寥寥無幾,其中又有不少潛心修道閉關不出的,若非知曉對方傳音口訣問詢,根本尋不到人。

那日之後,禦澤一連問了七八個仙子,行蹤沒問出來,倒是把江月白飛升情景翻來覆去聽了好幾遍。

“那天整個玄仙境的飛升修士都去了境門,”華薇仙子倚在花欄邊飲茶,“可就你一個沒去。”

“喝醉了。”禦澤嘆氣,“你們也沒個人發傳音叫醒我。”

“哪顧得上啊,那陣勢太嚇人了,頭頂上的天都裂了縫,還以為這仙界要天塌地陷了!”縱然過去許久,仙子們回憶起那日情景仍舊心緒起伏,“我們趕到境門,強光刺目,根本什麽都看不清!他一路走過來,身上地上全是血,你能想象嗎?漫天金光裏混著血腥氣......”

“嘖,說正事。”禦澤打斷道,“你們知道他住哪嗎?”

“不知道。”青芷仙子說,“他一路走過仙橋,我們一路目送,沒人敢上去搭話。”

“是啊,知道他是江月白之後,更沒人敢去問什麽了。他倒還禮數周全,和我們頷首行了禮,然後就不知去向了。”華薇仙子對禦澤道,“說實話,我也還想再見他幾面,問問他怎麽飛升後連躍兩重境界的,正好你去幫我們找找?”

“得,問你們算是白問。”禦澤仰頭灌完了葫蘆裏的酒,撣撣衣袍,“最後還得靠自己。”

自那日起,禦澤破例暫時放棄了“長醉不願醒”的雅趣。

踏雪烏雅破雲乘風,帶著車駕穿梭在玄仙境的仙雲靈霧中。

山水萬裏,禦澤一路賞景一路尋人。尋了數月,才發現了這片浩蕩的寒劍之林。

“你這地方,”禦澤長嘆口氣,自來熟地攬了江月白的肩膀,“可讓我好找啊。”

“辛苦前輩了。”江月白略帶歉意地笑了笑,揮袖撥開了通向劍林深處的透明屏障,“不如這樣,我請前輩到劍心池飲酒。”

“你會喝酒?”禦澤聞言驚喜不已,大力拍拍他肩頭又大力摁住晃了晃,“好啊!太好了!走!”

兩人乘雲至劍心池。

仙雲消散,衣衫落地。池水碧波微漾,一棵雪白的樹如出浴美人,從水波中搖曳而起,抽枝展葉。樹蔭下涼風習習,石桌小凳兩杯盞,怡然舒愜。

“不錯不錯!花樹之下正飲酒。”禦澤將大酒葫蘆往石桌上一放,盤膝在石凳落座,給兩個杯中倒滿了酒,“來,嘗嘗,我親自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