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斷腸崖

“這樣的體溫才好。”

斷腸崖上一聲巨響!

碎石墜落,煙塵騰起,高聳的山峰生生從中間裂成兩半。

橘色霧靄翻滾,如血色夕陽照耀下的雲海。

滄瀾各峰峰主都聽到了這聲響動,紛紛停下了手邊的事,望向窗外。

日光隱曜,遮天蔽日的濃霧迅速擴散至十八峰。

正在校場和康墨一起訓練弟子的蘇漾擡起頭,望向斷腸峰上斷腸崖,喃喃道:“我的老天爺,那個女人要出來了......”

那個女人。

滄瀾十八峰上最神秘的峰主——秦嫣。

三界最毒的藥修,人稱“奪命鳶尾”。

傳聞她十四歲時因情傷走火入魔,被醫聖所救之後修了醫道。

只是她修的醫道和別人的醫道不太相同。

她不愛給受傷的修士行醫問診,只愛煉藥。

而且煉的藥非比尋常。

別的修士煉藥是救人,她煉的藥能毒死一大片人。

因厚德仁慈而著稱的醫聖,差點因為這個殺人太多的徒弟聲譽不保。

醫聖仙逝以後,秦嫣也不殺人了。

怪脾氣的女孩來到滄瀾山當了個古怪的煉藥師父。

彼時,秦嫣穿著燦若晚霞般的紅裙,坐著她的巨型藥爐從天而降,直接落在春風殿前。

蘇漾正在殿前跟江月白辯論究竟是青色的棗好吃還是紅色的棗好吃,誰知禍從天降,被突然塌陷的地面震得一個踉蹌,掉進了塌了的坑裏——

摔斷了一條腿。

從那時起,他們兩個的梁子就結下了。

事情過去很久,蘇漾仍舊咽不下這口氣,他懷疑秦嫣是故意的,不然為什麽只有自己腳下的地磚被震塌了,江月白站的那一塊紋絲不動?

他曾經找上門去理論:“為什麽是我?嫉妒我長得英俊是嗎?和我有仇是嗎?你故意的是吧?”

而後得到了古怪少女怪怪的解釋:“你怎麽不說是地板故意的,春風殿前青石板,禁不住我一個小藥爐嗎?肯定是地板。”

蘇漾:“你管你那個大鐵鼎叫‘小藥爐’?”

秦嫣:“你管你這張破相臉叫‘英俊’?”

兩人互啐一口,不歡而散。

......

斷腸崖的轟鳴聲在山峰之間回蕩,層層疊疊,越傳越遠。

校場的弟子們也都停下了訓練動作,一起擡頭望向斷腸崖方向。

有些新入門的弟子還沒有見過那位傳說中的絕命煉藥師,悄聲和四周的同門打聽:

“那位秦峰主多久出來一次啊?我是不是趕上什麽大日子了?”

“不曉得誒,我入門兩年半了,沒見過那位一眼。”

“聽說那位雖然獨占一峰,卻從沒收過弟子。”

“不是從沒收過,是沒人敢去當她的弟子吧。”

“我聽師哥師姐們說,幾年前她收過一個徒弟,後來被她趕下斷腸峰了,那人下來的時候胳膊腿都被她打殘了......”

“啊?這麽狠嗎?”

“哎哎哎!都幹什麽呢?”蘇漾拿劍敲了敲人形木樁,擺出一副吊兒郎當的神色,大聲喝道,“不就是一個峰主出關嗎?有什麽大驚小怪的?給我繼續練!她出關還能影響到......”

他話沒說完,空中忽然飄來一個聲音,被擴音符放大了百倍,像是天穹而降,如同百鐘同鳴,回音經久不散——

“蘇長清,你帶著雲舒棠給我滾上斷腸崖來!”

眾弟子面面相覷。

蘇漾黑了臉,扭頭便走。

他懷疑這個女人和他八字相克,不然為什麽他這輩子所有的威名風光都毀在這個女人手裏。

* * *

星邪殿是魔尊的寢殿,但現在穆離淵很少回。

他有時寧願在鎖著天魔血珀的陰暗地宮裏枯坐一整晚。

漫漫長夜,他把天魔血珀的碎晶拿在手裏翻來覆去地看。

這是父母留給他最珍貴的遺物。

記憶被反復清洗了數次,他已經記不得父母的樣子了。

仙門百家血洗魔界,他的父母同族被投進熔爐燒得魂飛魄散。那一戰北辰仙君的風雪十八式名揚四海,整個三界都畏懼那把風雪夜歸劍,更畏懼“江月白”這個名字。

江月白洗去他的記憶收他做徒弟,被蒙騙的他曾經以師尊的名字為傲很多年,現在回想起來只能勾起一抹苦笑。

穆離淵將滾熱的晶石握緊掌心,拳頭抵著額心低頭閉眼。

他,好,恨,啊......

可仇恨到極致的時候,腦海裏卻荒唐的全是與江月白有關的童年。

如果沒有江月白用來揚名立威的那一戰,也許他的童年完全不一樣。

他會在魔界長大、和猛獸嬉戲、有父母同族陪伴,會成長為一個合格的、嗜血嗜殺的魔族。

也許他與江月白會在某一日以對手的身份相見,真真正正的對手,毫無顧忌地殺個你死我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