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第一百一十章

◎顧菀:那可真是意外之喜呀◎

皇上這樣想著, 神色不自覺地柔和下來。

甚至親手扶了行禮的謝錦安起身,問了句:“頭可疼麽?”

謝錦安面上覆了一層赫然:“兒臣昨日讓父皇費心了。”

“費心的該是你的王妃,回頭千萬要關心對待。”對比起方才太子與武王的狼狽驚慌, 此時皇上瞧謝錦安只覺得誠直可愛、心中妥帖。

他稍稍停頓一下,若有所指道:“昨夜你也實在為難,怨不得你,只你是金尊玉貴的皇子, 得有應有的威嚴。”

謝錦安聞言垂眸:皇上這話與阿菀所說意思相近,然而比之阿菀的真心關懷,皇上話語中更多了一層令人厭惡的試探。

皇上在試探他……是否是那種自恃身份、有意告狀之人。

如今棘手大事在前,若他當真有意無意地將昨晚逼酒之人告知,那必定在皇上心中得一個不知輕重、瑕疵必報的考評。

“兒臣雖是父皇的兒子, 但入朝時間尚短。”謝錦安拱手謙聲:“諸位大人們與兒臣同為臣子, 父皇亦曾交代於兒臣,要時時向老臣請教。”

“不過一兩壺酒,兒臣肚量大,自然不在話下。”

皇帝聞言便輕笑一聲, 只當為兒子留自尊,絕口不提謝錦安昨兒要人攙扶的醉樣,拍了拍謝錦安的肩:“真不愧是朕的兒子,往後定然和朕一樣, 千杯不醉!”

說罷,便帶著謝錦安進了禦書房。

再轉身時, 就看見謝錦安有些擔憂地盯著自己, 半晌後, 好似忍不住地問道:“父皇, 兒臣聽聞您昨夜一夜未睡, 如今眼下有許多烏青,可要去小憩一會兒?”

“父皇貴為君主,龍體最是重要。”

“無妨,先前飲了一杯濃濃的醒神茶,如今精神尚好,先和你說一說今日之事。”皇上在龍椅上正襟危坐,神色肅正:“你對昨夜發生之事,可有了解?”

謝錦安先點頭後搖頭,將自己所知道的事情緩緩道出——是不算多也不算少的信息量,正巧卡在皇上可以容忍的限度之內。

皇上自然不喜禦前的消息流傳出去,可也不想做那等吩咐事情下去,還要仔細同別人將緣由。

聞得謝錦安的答案,皇上尚且滿意地點點頭,將大致事情說了一遍,提了提要點:“……你也無須主管些什麽事務,跟在刑部尚書、靖北王世子或者魯國公身邊,看著學著這種牽連甚多的政事,應當如何處理。”

說罷,他轉了話頭,將祈天台掌事匯報的線香斷裂之事告知謝錦安,沉聲問道:“前段日子,朕囑咐你整理的那些折子,多有與此類似事情。”

“那朕便考考你,該如何讓此事斷絕於諸人之口,不讓其傳出,有動搖民心的可能。”

“兒臣記得,父皇幼時於上書房中曾親自講習過一課,所說的便是人言。”謝錦安心中早預料到皇上有此一問,佯裝思索片刻後,面上露出一抹明笑:“父皇說,人言能顯露出人心的一部分,有時亦如人心那樣,禁止什麽,偏想要往那兒探究。”

“父皇此刻擔心的,不過是此事已有不少人知曉,怕其中有不懷好意之人抹黑父皇。”

說到此處,謝錦安口吻輕松起來:“依照兒臣的拙見,線香斷裂並非是上天不應父皇所求,或是父皇不夠誠心、惹惱上天所導致的。”

“父皇當年得承正統,便是父皇仁慧天賜、勤奮愛民、感於上天的緣故。”

“今日線香忽斷,是因為這小指粗的線香,已然是承受不住父皇數十年如一日的為民祈福之誠心。”

隨著謝錦安的話語落下,皇上皺著的眉心慢慢舒展開來。

“這倒也是個方法。”皇上心中頗為贊同,但嘴上卻不過分稱贊,怕謝錦安因此而自傲,只說道:“就是取巧了些。”

說罷,他由忽而一嘆:“這十幾年前,朕說過的話,難為你還記得。”

若是去問太子或者武王,恐怕是一副支支吾吾、惹人生氣的模樣。

心頭更湧動起數不清的愧疚:他這麽些年,為著羅國公之事,的確對不起羅貴妃與肅王,可到頭來,還是肅王將他的話牢牢記在心中。

其實仔細說起來,自羅貴妃去後,後宮妃嬪中甚少有人記得,他在冬至吃餃子的時候,那一碟醋中,必定要放五滴香油與小拇指甲蓋那樣多的蒜泥,吃得才香。

宮中現下流行的玫瑰汁子醋或玉蘭汁子醋,皇上並不喜歡。

皇上正在這邊思潮湧動,欲要開口和謝錦安多說些話,冷不防喉間湧上一點鐵銹味,來不及抽出腰間的帕子,便暫時用手擋了擋突如其來的咳嗽。

咳嗽完,他就瞥見自己的掌心,有一團鮮紅。

皇上心中震駭不已:的確,太醫院院令年初時就同他說過,他的身子已經大不如前,需要放權好好休養。所以他這一年間,若有重要事務,大多分與太子和武王,以作考察,對於素來不重視的肅王,亦漸漸放在了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