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雞鳴山下,玄武湖邊,國子學延袤十裏,燈火相輝。

應天府內,全部適齡兒童,無論是文臣武將家的,或者是尋常百姓家的,均可入學。

常樂出了福樂酒樓,拐道去接放學的常茂。

馬車搖搖晃晃,沒有充氣輪胎,沒有減震系統,顛得人直想吐。

平日裏她往返酒樓和常府,都是純靠兩條腿。

若非國子學實在是步行難以抵達的距離,她是一千個一萬個的抗拒馬車。

晚月輕輕替她揉著太陽穴,心疼道,“小姐,我們來接少爺就是了,您何必自個再跑一趟。”

常樂皺著眉抵抗喉間泛起的陣陣惡心,“他第一天上學,娘要照顧小弟,我這個做姐姐的,總得來表示表示。”

國子學門前槐樹成蔭,馬車甫一停穩,常樂急不可耐地跳了下來。

清新的木葉氣息,再灌口檸檬薄荷水,總算好受不少。

她來得早,國子學還沒下課,常樂去新開的奶茶店轉悠了圈。

古往今來,學校門口的那條街都是最繁華最熱鬧的地兒。

作為現役商人,常樂自然要來占個位子。

奶茶店成本低,收益高,最是適合開分店,如今應天府內的每條商業街都有福樂奶茶。

國子學內的下課鐘聲,越過成片的槐樹傳遍雞鳴山腳。

常樂慢慢悠悠回到門前,精致明媚的少女松散地立於古槐樹下,陽光穿過枝葉朵朵細碎的光圈落於她周身。

朱標自國子學內出來,第一眼瞧見了自個許久未見的未婚妻。

自上次福樂酒樓後,他忙著學業和辦差,沒有再特意去找過常樂。

至於常樂,她忙或不忙,反正是絕不會主動來找自己,朱標很有自知之明。

槐樹根底有個螞蟻洞,連綿的螞蟻串成條線往遠處撤離,常樂瞧眼天際自遠處飄來的烏雲,看來是要落雨了。

“小姐。”晚月輕聲提醒,“世子走過來了。”

常樂收回遠眺的視線,轉眸,果然對上了朱標標志性的溫潤笑顏。

他身後還跟著兩個弟弟,是朱家的老二朱樉,和老三朱棡,他們也進了國子學讀書。

常樂淺淺勾起嘴角,蹲身行禮,“見過世子,二少爺,三少爺。”

朱標隔著衣袖扶住她手腕,語氣極其熟稔,“樂兒,又跟我見外了。”

常樂抽回手,敷衍地笑了笑,沒有應聲。

她沒有興趣與兩面三刀的奸詐男人打交道。

國子學籌建之前,朱標當著她面,明明是萬分推崇實踐課,可國子學成立後,那課程列表裏,半點實踐課的影子都沒有。

騙子,男人的嘴,果然是騙人的鬼!

還說什麽相濡以沫,同心同德,呵呵呵!

果然還是想辦法解除婚約來得靠譜。

朱家老二朱樉和老三朱棡拱手回了個禮,“樂兒姐姐。”

他們已到了知事的年紀,娘和大哥都耳提面命過,常家的樂兒姐姐是未來大嫂,他們當以禮待之。

常樂微微側身避開,史書記載,秦王朱慡成年後作惡多端,荒唐無度,晉王朱棡修目美髯,多智殘暴,她打著退婚的主意,可不敢受這兩煞神的禮,免得一不小心就被秋後算賬。

常茂一眼瞧見自家姐姐,他噠噠噠跑過來,親熱地抱住常樂的胳膊。

常樂摸摸他小腦袋,“茂兒,先給世子見禮。”

常茂乖巧地轉過身,兩手胸前交握,一板一眼道,“見過世子,二少爺,三少爺。”

朱標略擡了擡手,態度親和,“不必多禮。”

雙方打過招呼,禮數已經到位,常樂牽著自家弟弟,“世子若無它事,我與茂兒先行告退。”

也不等朱標的回答,她已顧自步上馬車邊置放的踏凳。

她避他有如避蛇蠍,朱標好脾氣地笑了笑,他揮退了晚月,再次扶住常樂的手腕,親自做起她的人形扶手。

常樂:“......”

溫文敦厚難道不是老實人的意思麽?

朱標是被誰給附身了麽?

朱標絲毫不介意於散學的,人來人往的國子學門口,他很自然地托著未婚妻,還有閑心問道,“樂兒似乎對三弟有點好奇?”

常樂腳步一滯,差點自踏凳摔回地面,她剛不過是多瞧了幾眼朱棡而已,他就發現了?

朱標穩穩攙著自個未婚妻,“不方便告訴我麽?”

常樂:“......”

不方便告訴他什麽的,聽起來有點怪怪的。

常樂側眸瞥他一眼,“三少爺面如冠玉,小小年紀已初見風姿。”

朱棡的性格現如今是瞧不出來什麽,但他長得的確如史書所說的劍眉星目,顧盼生輝,十足的美男子潛質。

常樂自前世至今生,始終有個毛病:愛好美色。

男色,女色,美得的東西,她總歸是要多瞧幾眼的。

聞言,朱標似略略遺憾地嘆息了聲,“那也只能委屈樂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