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疼

聞言姜芙自是歡喜,不過也不急,而是先將藥碗端到崔枕安的面前,“趁熱喝了再吹也不遲。”

崔枕安乖乖接過藥碗吹了吹,待溫度稍適皺著眉將藥汁子一飲而盡。

碗尚未放下,姜芙便往他口中塞了一顆糖。

待他將糖吃完了,這才將柳哨放在唇邊,指尖松緊間,一曲悠揚自軒窗出傳出。

常人吹這柳哨只有一個調,但崔枕安不同,拿著這般單薄的東西竟能將其吹出曲調,較比竹笛,倒別有一番鄉趣。

姜芙乖巧倚在她身邊,目光看向軒窗外,園中盛景刹綠,腦海中想的卻是從前聽崔枕安提過的北方雪景。

一曲閉,姜芙緩緩回過神來,頭歪在他曲撐起的膝蓋之上,因念及他腿傷,沒敢用力,只贊嘆道:“真好聽。”

窗外陽光穿過淡黃的紗便成了線,正照在姜芙的發頂,她忍不住又道:“等到你能離開京城的時候,就帶我去北境看看吧,我也想看看北境那長年不化的雪山,還有你說過,雪山上會開的那一種紅花......”

說者無意,可聽者卻有心,這不過是姜芙一句或實現不了的感嘆,在崔枕安聽來卻似試探。

他身為質子,如何能輕易離得京城?

崔枕安不接此話,目光只望向窗外黛瓦白墻,“比起北境,我更喜歡京城。”

“為什麽?”姜芙不解,歪過頭來看他。

崔枕安伸手輕撫她的發頂,眸珠含笑:“因為京城有你啊。”

此言既出,姜芙喜不自勝,害羞的別過眼不敢再去看他。

就在她視線錯開之際,並未發覺崔枕安的笑意未至眼底。

成親不過半年,頭兩個月崔枕安還傷的起不來床,神智一清醒過來便見了姜芙在身旁,他睜眼時二人初回對視,她眼中是他看不懂的深情。

姜芙性子溫和,照看他的傷很是細心,且通些醫術。後來他才知姜芙是沈齊的侄女,沈齊此人他多少知道些底細,並非君子,而此時來的姜芙顯然就是個眼線,不過這眼線有些奇怪,深情演的也太真了些。

崔枕安時而細想,便沒來由的想要發笑。

不過他從未拆穿過,本來就是個見招拆招的性子,索性陪著她演下去,演一對恩愛夫妻有什麽難的。

且他想要與姜芙圓房亦是試探,卻每每被她以傷為由給擋了回來,這便更加讓他確信,姜芙是帶著目的而來的。

此刻二人於窗榻之下挨靠在一起,自遠處看美的似一副畫,姜芙此刻想的是二人的將來,哪裏知這風平浪靜的背後,她也是被算計的一環。

就在她目光可及的黛瓦白墻之外,有看似尋常的路人行過,將方才那柳哨一曲牢記於心。這是崔枕安神不知鬼不覺往外傳出的訊號罷了,目的就是告知他的心腹,四月十七一事,他已知曉。

她當然不清楚崔枕安都在心裏盤算著什麽,姜芙忽而直起身子道:“外面天色正好,不如我陪你到外面去走走,多練練,你的腿也好的快些。”

對於她所言,崔枕安素來有說必應,他的腿早就恢復差不多了,為免姜芙起疑,他一口應下,“好。”

兩個人出了門,他似往常一樣手臂搭在姜芙的肩上,姜芙一手拉著搭在她肩上的頭,一手環住崔枕安的腰,每走一步都小心重力,成為他的支點,生怕他摔了。

多日未出門,乍一見朗面的日頭,崔枕安便覺有些刺目,他身形搖晃著,重心壓到了姜芙一側,而身旁的女子正目步轉睛盯著他的步子。

時間一久也不免心下生疑,“奇怪,將養了這麽久,按常理來說你走路不該這般費力......”

少時姜芙在沈家不受重視,時而有了小疼小病也不敢隨意擾人請郎中,便自學了些醫書方子,好在算有天賦,到了這個年紀已可醫一些簡單的病症,她知道有人想對崔枕安不利,所以自打嫁給他,他的傷病都是她親自照看,連方子藥材都一一過目。

按她所學所知,醫到這個程度傷病已經可以好的差不多了,卻不懂為何崔枕安看起來還是孱弱吃力。

清冷的目光淡掃過她的發頂,崔枕安未來得及開口,只聽姜芙又似自言自語道:“看來傷的果真嚴重,只怕往後身子即便好了,待到陰天下雨時骨傷處也會疼痛......”

一想到此,崔枕安每“艱難”地在她眼前邁出一步,她心便疼一下。

兩個人頂著日貼在一處,走出不遠便各自出了一身汗,穿過前院的石板路,二人尋了院中一處可遮陰的檐下,姜芙扶著他坐好。

“在這裏歇歇吧,看你滿頭的汗。”她掏出帕子為崔枕安擦拭額頭的汗珠,眼前花影一掃,崔枕安留意到,她手上的帕子繡的是一朵碧葉,兩朵粉荷。

“好像你每方帕子上繡的都是荷花,看來是你鐘愛荷花。”他握著姜芙的腕子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