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第3/4頁)

這是除了回錫林之外,唯一一個能讓她卷土重來的辦法。拓跋嬰沉思片刻,頷首同意,正要派人先送書函回燕都,讓余下的人馬固守城池,等待援軍,隨後率眾改道。

就在此刻,西北方向的遠處突然亮起一陣火光。

火光匯聚成河,是夜間行軍的部隊。拓跋嬰見來者乃是大夏的戎裝,心中猛地燃起希望,派人用火把打旗語詢問:“我乃大夏之主拓跋嬰,來者何人?”

對方似乎看到了旗語,又似乎沒看到,只是埋頭朝這邊走來。

拓跋嬰額生冷汗,派出去兩隊斥候。不多時,斥候回返:“陛下,對方是烏恒部落的人馬。”

眾人心中一松,連忙打旗語交流,想要商榷聯合之事,共同討敵。然而對方埋頭行至面前,也不回應,朝著拓跋嬰剩余的人馬亮出刀兵,沖殺過來。

眾人瞬間兵荒馬亂地回身奔逃。

夜中光線昏暗,馬匹借著月光逃離。在奔逃當中,拓跋嬰幾乎有些崩潰憤怒地用鮮卑語高喊:“我是大夏皇女!你們在追誰?我是大夏之主,我是你們的可汗!”

後方響起高昂的叱罵之聲。

“還我主命來!”

“殘殺親妹,聯合外敵!殺得就是你!”

“害了老國主的家賊——”

聲音震蕩而去。

拓跋嬰幡然醒悟。

如果沒有收到任何情報,北方部落怎麽會忽然發兵而來?這是薛玉霄的圈套……那四妹那裏,是不是也同樣受到了蠱惑?……不好,錫林!

她狂奔之中想到這裏,一時頭痛欲裂,強行克制自己不要再想下去。眾人趁著夜色,兵分兩路。拓跋嬰將醒目的衣袍撕下來,掩面混入騎兵當中逃走,就這麽混亂地逃了一夜,沿著百姓繁多、人馬交錯的道路前行,這才甩開了大股的追兵。

此刻,她身邊只剩下了八百騎、和一眾親衛而已。

被追得抱頭鼠竄,兜兜轉轉,居然回到了燕都城下。

拓跋嬰帶了精銳人馬出城,為得是聯合幽州夾擊齊軍。然而連幽州的消息都沒能通上,就被接二連三的埋伏和設計逼了回來,上萬兵馬,死的死散的散,一天之內只剩下八百余眾,怎能不讓人痛心垂淚?

唯有讓城中部下突圍,與自己匯合,她才能取得足以回到錫林的兵力。但這樣會將燕都拱手相讓……時至今日,也確實別無他法。只能按照叱雲風先前所說,舍棄燕都,回錫林從長計議。

黎明之光從東方蔓延而來。

拓跋嬰面目沉凝,頹喪狼狽地在馬上向燕都前去,忽然間,官道上傳來一道極為悠長的笛聲。

她迎著晨曦擡首。

在天地一半昏暗、一片漸漸明亮之中,破敗的山亭居於中央。一個背影靜立於此,披風鼓蕩獵獵,笛聲從指間悠揚傳出、繚繞不絕,隨後——忽然錯了一個音。

薛玉霄停止吹奏,無奈地笑了笑,自語道:“還是不如裴郎的笛聲啊,天太冷,手都僵了。”說罷,將玉笛握在掌中,轉身與拓跋嬰對視。

在她身畔,等候多時的李清愁領軍在側,鳳凰纛旓由兩列親衛立起,猛然吹拂而起,狂舞於天地之間。

旗幟蕩開的聲響,仿佛一把殘酷的匕首貫入腦海,在其中翻攪。

拓跋嬰沉默地看著她。

薛玉霄收起玉笛,攏了攏戰袍,神情平靜如初。

“你……為什麽會知道我在這裏?”拓跋嬰盯著她問。

“追你的人馬是借了我的道。”薛玉霄回答她,“她們在我的眼皮底下而行,我自然會告訴她們你在哪裏。而你被我伏擊多次,人困馬乏,唯有逃亡。這條奔逃之路我已經給你劃清了,既無關卡哨崗阻攔,又沒有險峻路途逼迫,還很容易隱藏目標,否則閣下安能有數百人之眾?”

拓跋嬰焦躁地在馬上轉了一圈,她的手指不受控制地抽搐了兩下,牙齒戰戰地相互碰撞。隨後,她猛地攥緊手掌,指節發出咯嘣的響聲。

“你是故意放我突圍的……故意讓我去打探幽州的情況,在路上設計我……”她神經質地重復了好幾遍,突然又重重地道,“你算定我會選小路,就算被你騙了,我還會一樣選小路……薛玉霄,薛玉霄……東齊焉能生得此人?焉能生得此人!!”

薛玉霄看著她道:“我太了解你了,這也算勝之不武。”

“了解?”拓跋嬰帶著一絲迷惑地高聲反問。

四周皆是埋伏的齊軍,人馬數之不盡,這是薛玉霄設置的最終之局。如果拓跋嬰不回到這裏,在混亂中走脫,她就會轉而強攻燕都,奪回舊都。

但她來了。她一步步地踩在薛玉霄編織的網上。絲線被觸動的細微震顫,足以讓獵食者將她殘余的血肉吞噬殆盡,一代名將會在今日,隕落如天際殘星。

“對,了解。”薛玉霄感慨似得道,“我曾經在別人的命運當中,窺見過你的謹慎和固執。三殿下,今日會是你我的最後一面,你還有什麽想說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