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第3/4頁)

薛玉霄眉峰微攏:“聽起來……這不像是你第一次做這種事。”

祝忘之微笑道:“不過是歡場之中格外能引人忘情,而忘情者最易惹出禍事……所謂酒是穿腸毒藥,色是刮骨鋼刀。”她站起身,從堆疊得滿滿當當的書架上抽出一本畫集,隨手翻開,裏面居然是各種達官顯貴的名諱和畫像,旁邊還記載著與她們相好的倌人是誰。

她道:“既然是你開口,我可以不從中取利。不過,她如果專一深情,從沒有做過背恩絕情之舉,我便不能違背我的良心和道義,那時就請你另覓他法吧。”

薛玉霄道:“那說明她雖然貪歡,卻修有德行,命不該絕。我自然不會為難居士。”

祝忘之翻閱畫像,留意著薛玉霄的眼神,見她見到一人時忽然擡眸,便停下手,在書案旁取出那支被墨痕銹幹的筆,很勉強地蘸了蘸硯台余墨,把畫像旁邊的名字劃去。

筆尖分裂成幾個叉,墨跡也跟著粗糙雜亂,將名字斑駁得覆蓋住了。

……

從蝴蝶居士院中出來,回到馬車上時,薛玉霄還在凝神細思,略微有些走神。

裴飲雪給她倒了一盞茶。

薛玉霄接過茶水,喝了一口,忽道:“她的反應並無表演偽裝的痕跡,這是趙中丞引薦給我的人,應當不至於是袁氏報復的圈套。此人的性情有些離奇,凡事任情而為、率性而作,但我們的交情只在風月故事之間,把這事交托給她,風險是不是太大了?”

裴飲雪道:“你看見她室內屏風上畫著什麽了嗎?”

薛玉霄搖頭。

“是《出遊踏青圖》,畫上是一男子,在春日中捉到一只白蝴蝶的情景。”裴飲雪說,“旁邊字為,記亡夫梁氏昔日在會稽郡中同窗共遊,憶其被迫改嫁受世俗逼壓而死,離恨久長,痛、痛、痛。”

三個痛字,在他口中的語氣極平淡,但薛玉霄卻立刻共情到一股翻騰不斷的絞痛。她下意識摁了摁心口,望著裴飲雪的面容,緩緩吐出一口氣,低聲道:“你的意思是,她一生問情,身為情癡者,不會被普通的功名利祿所收買?你細心到這個地步……我竟然沒有發覺。”

裴飲雪說:“是你在留意那棵紅珊瑚樹。”他略微靠過來,盯著她的眼睛,兩人貼得很近,“觸景生情,你在想著誰呢……謝不疑嗎?”

這道目光清寒通徹,帶著一種別樣的詢問之意。薛玉霄驀然想起兩人手指相握的觸感,那種細微的癢意,就像是一條白蛇的尾巴蜷上手腕,尾尖拍打出與脈搏起伏相諧的震顫。

她面對這種詢問,態度極為誠懇、真摯,對他道:“我在想,咱們家的珊瑚樹比那個更大。”

裴飲雪:“……”

薛玉霄繼續道:“這種東西還是大的比較好。”這次換薛玉霄逼近他了,她唇邊帶上一點促狹的笑意,墨眸柔和,“大出一個手掌那麽長,”薛玉霄的手指展開,貼上裴飲雪的指尖,向內截取距離,示意給他,“有——這麽長——有沒有?你記得嗎?”

裴飲雪:“……我……”

“你是不是不記得了?”薛玉霄笑眯眯地說下去,“沒關系,我回去給你量量,看到底大多少——越大越名貴,是不是有這樣一個說法?”

裴飲雪忍耐不住,掌心酥癢一片,他馬上抽回手,羞惱地說了一句:“輕佻。”

薛玉霄嘆道:“你看,我只是說珊瑚樹嘛。何以招得你惱了?”

她握住裴飲雪的手,在他手背上摩挲片刻,看起來很大度地笑道:“你要說——妻主,咱們家的擺件就是比較大,比較名貴,可以讓我好好量一量,如果不這麽說,怎麽比得上你在祝家娘子面前還摸我的手、這樣的放誕無禮呢?裴郎,明明是你先勾得我啊!”

裴飲雪安靜半晌,任由她摩挲手背,將霜白的肌膚揉搓得輕微泛紅。他面上不顯,心中卻默默想到:“那又如何……下次若還讓我吃醋,我依舊會這麽做。對妻主生出獨占欲——這也是不能免俗的人之常情。”

兩人回太平園後,過了幾天安穩休息的好日子。薛玉霄狠狠補足了此前缺失的睡眠,愈發精神奕奕。

此外,崔明珠還真的搜集了一些密戲圖給她看,藏著掖著地送到薛玉霄房中。不過薛玉霄那時正在補眠,崔明珠交過去後,收了此物的侍奴便沒有驚動她,只是悄悄放在了床底下,等過後再告訴裴郎君。

臘月二十八,大雪。

崔七在園中堆了一個雪人,凍得手都紅了。他閑散自在,在園中沒有拘束,加上薛司空十分疼愛他,過得比在自家還舒暢,堆完了手也凍僵了,就跑去屋裏,見薛玉霄跟裴飲雪坐在一起討論明年春日的播種,腳步一滯,目光在兩人周身轉了轉。

暖爐在薛玉霄身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