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第2/4頁)

裴郎生得清姿卓絕,最初還常常讓薛玉霄都微微怔愣恍惚。對方的表現倒是令薛玉霄感覺到有些驚訝,她面上不表,聽祝家娘子急問道:“不知明月何時再有新作?是《求芳記》續作也無妨。我聽聞你功成歸朝,皇帝以禮相待,如今臨近年節,終於有時候落筆作文了吧?”

薛玉霄一時語塞,難以應答,聽她又道:“我一生之情盡已用去,如今唯有在書中灌注癡情,才可捕到一絲欣悅之意。我對你的書風極為喜愛,閱遍坊間所有,都不能尋到十分神似者。今日得見本尊,必然要催上一催了。”

薛玉霄被當面催寫續作,無奈道:“此事怎能急迫?聽聞娘子想要進入蘭台書院,我特地代中丞大人前來結識,為你引薦。”

祝忘之道:“我進入書院,正是要搜集更多描繪世間之情的書籍。如今有緣與你當面一見,我腹中正有一個疑問想要問你——”

“祝娘子但說無妨。”

“望清輝是你什麽人?”她目光炯炯,神色極為好奇。

薛玉霄思緒一頓,她沒有立即回答,而是道:“為何如此問?”

裴飲雪鎮靜不變,坐在薛玉霄身畔靜靜旁聽,眼中沒有一絲波瀾。

“他為你寫得注釋情致動人,文采斐然,作文寫詩都有你的神韻。坊間為他的身份爭論不休,有一些人說這是你另一個筆名,我卻覺得你們落筆之間側重不同,風格有異,於是與一位花舫上客人打了賭。”她道。

薛玉霄心中稍松,道:“並非是我。”

祝忘之笑道:“我就知道!那他一定與你十分親厚,是不是那位軍府的李清愁李伯主?她以化名偽之。”

薛玉霄含笑搖頭,說:“你很欣賞他的注釋嗎?”

對方道:“注釋倒還在其次。半年前他跟珊瑚主人以詩文鬥法、相互爭執諷刺,流落出來的幾首七言盡是辛辣妙語。珊瑚主人刁鉆古怪,望清輝則冷傲逼人,其中有幾句我極喜歡,我給你找找……”

她說著回身翻找出幾篇詩箋。

薛玉霄:“……”

這是什麽時候的事?

她的目光一點點偏移過去,看向裴飲雪。然而裴郎佯作不知,仿佛沒意識到她的視線,一派端莊地陪坐而已。

薛玉霄垂在桌案下的手湊過去,戳了戳裴郎的手背。裴飲雪馬上抽離挪開,矜持退避。她帶著詢問之意地又追逐過去,把他的手戳出一個紅紅的印兒,在他手背上以指腹寫字,問:“何時與謝四吵架了……”

字跡沒有完全寫清。

裴飲雪均勻的呼吸停了停,驀然轉手攥住她的指節,抓得緊緊的不讓薛玉霄抽出來。恰好這時祝娘子回身,薛玉霄登時不敢再動,指尖被他微涼柔軟的掌心扣住,無法輕易逃出。

他的掌心攥得非常緊,逐漸地,手指像是靠著墻角延伸攀爬的梅枝,曲折繾綣地深入她的指縫。兩只手切實地貼合在了一起——幾乎能體味到彼此手腕上的跳動。

薛玉霄維持表面平靜地接過詩箋,翻看珊瑚主人與望清輝互相刁難的諷刺詩。別說,兩人雖然鬥嘴,可也保持了一貫的水平,讓人看著確實有許多趣味。

但她此刻意會不到這種趣味,只能感知到裴飲雪的指尖如一條極細極緩慢的遊蛇,冰涼涼的,纏繞著她的指節,在她掌心寫字回復:“常常吵。”

薛玉霄心中一跳。

“只有你不知。”

他指尖愈發地輕了下去,讓她辨識字跡略有些困難。這種模糊的癢簡直要從肌膚滲透到血管裏、再沿著血脈流進去一樣……薛玉霄的心都跟著微癢了一下,她立刻凝神斂思,不在祝忘之面前露出半分異樣,開口道:“詩文極好。只是望清輝的身份,恕我還不能告訴你。”

她聽了也不十分失望,像這種隱姓埋名的撰文者多著呢,珊瑚主人不就是一個例子?

“今日前來,我也並非只有引薦一事,還有一個不情之請,想要委托祝娘子。”

祝忘之略感興趣:“你說便是。以你的神通廣大,還有我能幫得上忙的地方?”

薛玉霄道:“我與一個人有過節,如今探知她常常前往柳河尋歡作樂,只是掩藏身份,不能搜尋,所以想委托娘子……能否透露此人在花舫常居的屋室、以及她平常前來的規律,我有要事須辦。”

祝忘之沒有問這個人是誰,先是道:“按照柳河的規矩,士族女郎暗中前來遊玩,我們並不能深追她的身份,自然也不能告訴你——不過,你要是有過節,我可以幫你……”她沉吟了片刻,周身的氣質忽然變得極為鎮靜平和,“讓你再也見不到她。”

薛玉霄聽出這話語背後的意思。

她道:“我還沒有說這個人的名字。”

祝忘之道:“只要她欠了一筆風流債,我便為小郎君討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