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第3/5頁)

雖是慈母,但薛司空有時候見縫插針、借題發揮的本事,也的確是久經官場的老辣經驗才能立即想出。薛玉霄意識到她是想將山海渡完全握在手裏,航政水利這方面的職權一直有些含糊不清,前朝有委以大司空、委以大司農的,也有特意設置水部,任用水部尚書的。

本朝近些年來,水利海關之稅、貨運航政管理,都交由郡望極高的汝南袁氏,由太府卿袁芳拓領之。然而不管是薛澤姝還是李靜瑤,都覺得這些職權屬於自己——水政一直處於比較紛亂糾葛的地步。

薛玉霄在心中默默道:“她袁芳拓想不想造反不知道,但你寶貝女兒可是磨刀霍霍。”

薛澤姝拉著她坐下,道:“這一遭出乎我的意料,為娘本以為你肯定會得罪士族,受到欺瞞阻礙,中途無法推行,時刻準備上書訴苦,讓皇帝加派人手和軍兵。然而你不僅降服了雍、豫二州,讓她們又敬又怕,又驚又懼,連民間聲望都很不錯……吾女乃是鯤鵬降世,當翺翔萬裏。”

薛玉霄思索片刻,道:“民間聲望?我雖然一路布施行善,但並不覺得此事能廣播千裏,讓百姓感激涕零。畢竟檢籍之事,終究還是傷了北人在故土耕種之心。”

司空道:“故土?她們的故土是燕京,並非豫州!”語罷,薛澤姝轉而道,“你待事公正,又有善舉,幾個月來巡視各郡,都沒有傷及百姓分毫。何況還有明月主人的聲名加持……”

薛澤姝雖然按下不表,但其實這背後並不乏薛氏一族的加持。薛氏乃京兆頂尖豪門,自然土地人口不少,在京兆周邊、相鄰郡縣也有故交和人手。在薛玉霄出京那一日,司空大人聯系故舊、學生的信件也傳往各地,有她的面子在,許多人都會暗中襄助,以造聲勢。

正事談了一會兒,門外侍從上前稟報,說:“主母、少主,崔七公子來了。”

“請進來。”

薛玉霄微微一愣。

“崔小神醫目前在宮中醫署任職,但依舊行蹤不定,不好請到。霄兒,你雖然未受外傷,但畢竟是帶病出京,我怕你操勞之下,留了什麽病根兒。”薛澤姝思慮周到,“崔七為人率性天真,秉性純善,醫術又高明。我們家跟崔家也有交情,請他來把脈為娘放心,何況他長得也不錯……言辭可愛……”

薛玉霄聽到後面,感覺有點不對勁兒:“娘?”

薛澤姝輕咳一聲,起身道:“我出去走走。”說著就真的推門走了。

薛玉霄被留在室內,對目前這個情況有點迷茫。她整理了一下衣帶,擡頭時,聽到規規矩矩的敲門聲。薛玉霄說:“請進。”他卻沒有立刻進來,而是挪了幾步,冒出一個頭盯著她看,發覺室內只有她一人時,渾身緊繃著的嚴肅氣息頓時消失無蹤。

崔錦章跨入門檻,身上增添了一件乳白的厚實大袖衫,領口綴以絨毛。他掐訣行了一個道禮,在坐席上鋪了一個軟乎乎的蒲團,這才坐上去,面對著她的眼睛明亮烏黑:“你回來了,司空大人請我來為你把脈。”

薛玉霄點頭:“母親大人覺得悶了,剛好出去走一走。”

崔錦章很高興不用見薛司空,面對位高權重的長輩,沒有人能不拘束。他放下小木箱,一邊解開背在身上的藥囊袋子,一邊碎碎念:“你的風寒沒有治好,就那麽操勞疲累。沒跟我說就跑出去了,我是不是跟你講要好好休息、按時吃藥的?”

薛玉霄伸出手,道:“情勢所迫,這回我請了假,可以留在如意園休息很久。”

“好啊。”崔錦章道,“如意園裏的廚郎水平不錯,做得燕京豌豆黃很是香甜……我要是去吃,你不會舍不得吧?”

薛玉霄道:“不會。”

崔七的手放在她的手腕上,先是凝神把脈,在心中有了底。他正要收回手,忽然見到她衣袖的袖口並未太規整,一截裏襯翻了出來……裏襯上針腳細密,繡著朱紅芍藥的圖樣。艷紅的繡圖抵在她的皓腕上,如此潔白、細膩、纖長而勻稱。

崔錦章小小地愣了一下,他的手就抵在芍藥下方。指下是她蓬勃富有生命力的跳動,代表著她強健的身體。

他忽然想起兩人在秋收宴房中初見,她從馬場上下來,一身蒸騰的熱意,面帶雲霞、膚潤薄汗,渾身都是馥郁暖熱香氣。

三姐姐是能上馬拉弓的武將,以軍功封侯,她帶著病舟車勞頓多日,居然還能讓人感覺到這股勃發之意。仿佛從薛玉霄這具並不寬闊的身體裏,能迸發出撬動天地的力量。

“怎麽樣?”薛玉霄看他久久不語,開口問。

崔錦章倉促回過神來,看著她的眼睛,又馬上避到別處。他的手被燙到一樣收回,指尖將道袍袖邊暗中蹭來蹭去,說:“很好……很強壯,能、能夜禦十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