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第3/5頁)

謝不疑搖了搖頭。

他並不是為這個掛懷,只是站在那面空白的墻壁面前,他閉上眼,腦海中紛繁而至的,全都是蛛絲斷裂、墜入地獄的畫面。他想著,在蛛絲斷裂的那個刹那,井邊的佛陀也一定輕輕地嘆息了一聲——世間苦海無邊,欲生唯有自渡。

薛玉霄看了一眼謝馥,皇帝的目光有一瞬間落在她身上,但很快又撤了回去,側首跟身畔的鳳君談話。而薛明懷望過來看著三妹,只是合乎禮儀地回應陛下,並不太過親近。

薛玉霄走上前題字,眾人其實都對她的書道並沒有太過期許,但她的字

跡顯露時,其他人的目光聚集過來,明顯都有些錯愕,紛紛看向薛司空。

司空大人面帶笑意,很是滿意地端詳著。

“天呐。”蕭平雨愣住了,她一手扒住桓二的肩膀,嘀咕道,“老天不開眼啊,還有什麽是她不會的?她是不是讓什麽附身了,怎麽變得這麽厲害!什麽都會的能力,分我一半也成啊。”

桓二扯掉蕭平雨的胳膊:“比不過就說比不過,還扯出什麽附身之說了,子不語怪力亂神。”

蕭平雨繼續震驚地看向她:“你這個只會舞刀弄棒的魯娘子竟然也說出一句《論語》了!”

桓二額角青筋凸起,真想一巴掌呼過去:“你好到哪兒去了!”

另一邊不遠處,李芙蓉也神色驟變,她瞥向李清愁,語氣不善:“你知道?這是你教的?!”

她打聽到李清愁教薛玉霄習武的事了。

李清愁眼皮陡然一跳,忍不住低聲說了句臟話:“我知道個屁。她的筆風頗有衛姬神韻,兼顧蔡琰的蒼涼純凈,我學得是薛濤箋,你又不是沒見過!”

薛濤本是貴族,受到家族牽連連坐,罰沒為樂籍。一般來說樂師伶人多為男子,她一個女子被罰為樂籍,可謂前途盡毀、從此低人一等。然而她才學思辨十分過人,名動四方,時人稱其為“文妖”,雖是戴罪之身,但薛濤在眾人的請命之下依舊破格做到了蘭台校書使的位置。

薛校書有驚人的書法功底,她寫詩的信箋被稱為“薛濤箋”,同時代指她的書法。

李芙蓉瞥了一眼薛玉霄,又看向李清愁,陰陽怪氣地譏諷道:“看著是比你的書道更大氣,改日也讓她教教你吧。”

李清愁對她這張嘴已經免疫了,語氣不冷不熱:“我們過命的交情,嬋娟怎麽會不願意教我?倒是你,當日射殺水匪的時候,為何猶豫偏移了弓箭?別以為我沒注意到。”

李芙蓉確實沒想到那麽危機的情況,她居然留意,冷笑著說:“自然是想著能不能一箭殺了薛玉霄,我倒要看看她究竟是不是真的菩薩金身,能夠刀槍不入。”

李清愁攢起眉峰,英氣美麗的臉龐上多了一份寒意,道:“你要是敢,我必取你頭顱懸於鬧市。”

兩人兩看生厭,各自分開,再也不交談了。

正在眾人議論紛紛時,薛玉霄已經寫完佛偈,收筆端詳。

她身後響起的第一道稱贊來源於謝不疑。四殿下站得最近,看得也最清楚,不由得感嘆道:“除皇姐之外,我所見者,無出其右。”

薛玉霄謙遜道:“不及陛下遠矣。”

題字事畢,薛司空的笑意都快要溢出來了,她明顯感覺王秀和其他幾位大臣都投過來一種很復雜的目光——膝下有女就是不一樣,何況她女兒這麽聰慧能幹,大器晚成,老來得一賢女,實在令人春風得意。

謝馥擡眼望去,也誇獎了幾句。隨後便是百官在大菩提寺用素齋,與寺廟內的住持討論佛家經典。

薛玉霄挑食毛病不改,素菜吃得毫無趣味。她知道謝不疑當場讓出資格,恐怕有些得罪皇帝的心意,於是擡眸看過去——沒想到上首的皇室席位,竟然全無他的影子。

……人呢,又跑了?

不多時,眾人在寺廟內探討佛理。忽然有一個穿著宮裝的侍奴悄然走來,將一張紙條遞給薛玉霄。

她低頭一看,見到上面寫著:“遣人與你商談,來菩提別苑。兄明懷。”

薛玉霄看了一眼上首的長兄,兩人恰好眼神對視,她當即沒有懷疑,跟母親道“出去走走”,便起身悄然離席,在眾人談興正濃時轉出主院,獨自前往別苑。

這是母親大人所建,薛玉霄對其中的構造了解不少,並未迷路。別苑本是大菩提寺的和尚與比丘尼居住之處,此刻這些僧人都在接見皇帝百官,並不在這裏。

四周寂靜,薛玉霄走入院落中,才走了幾步,旁邊的禪房突然打開門,一股力道拉住她的手臂,將薛玉霄扯了進去——兩人重心偏離,一同倒下,衣袂交纏。

薛玉霄瞥見一抹紅衣:“你……”怎麽又來這套!

“我受鳳君所托。”謝不疑一句話堵住了她的聲音,他倒在薛玉霄的身下,不僅沒有起身,反而擡起手,用手臂環住了她的脖頸,輕聲道,“向菩薩報個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