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第4/5頁)

她倒是沒受傷,就是剛才跟那女人打了一架,手臂到現在還在隱隱發麻,還有就是被河水灌了一耳朵。

薛玉霄被她喊得耳朵嗡嗡響,默默道:“我沒事。”

她的發髻在打鬥中松懈了,碎發柔軟濕漉地貼在臉上。薛玉霄仰頭吐出一口氣,道:“……這個世界真兇險。”

李清愁笑起來:“你才知道嗎?在陪都待久了,都不知道這天下還不算安寧?”

薛玉霄默默道:“多謝你,我們真是過命的交情……你還打算跟我在水裏泡多久?”

李清愁:“……你看你,道謝的態度都不誠懇,多謝幾句,我愛聽。”

兩人從河中上了岸,周圍的人立即簇擁上來,桓二解下披風遞給薛玉霄,心有余悸道:“阿彌陀佛,我回去也要燒香拜佛了,薛都尉要是有點什麽事,司空大人得把軍府給拆了。”

蕭平雨道:“馬後炮,剛剛怎麽沒看你沖過去救人?”

“我說你一天不跟我吵架就嘴癢是吧……”

她們簇擁過去噓寒問暖,只有李芙蓉靠在馬匹上,將弓箭扔回府兵手裏,神情陰郁依舊,一言不發。

薛玉霄看起來一切如常,實際上靈魂都在外面飄了一圈兒,跑了個八百米再鉆回來的。她的心跳逐漸恢復成正常頻率,表情也從一成不變的淡定變得有些疲憊和後怕了,一緊張就面癱這個毛病是怎麽回事……

薛玉霄搓了一把臉,問:“人都救出來了嗎?”

桓二道:“救出來了。目前府兵所報的人數已有兩百余人,還發現了偽造的契約文書,上面的數額寫得符合官中規定……其余的還在清查。”

蕭平雨補充:“裏面有不少江湖人,自稱是什麽水龍寨的,實際上就是水匪。她們的船從寧州經過時,將當地的難民劫掠過來,賣給沿途州郡的牙婆,以遠低於規定的價格出售……寧州的軍府已經名存實亡,根本沒有人能管。”

“從銷路推測,可能跟祝氏有勾結。”李清愁順著捋下去,“不過一旦牽扯到士族,就不是那麽好辦的了。”

各家通婚往來,早就成了一個龐大的利益共同體,如果有袁氏遮掩脫罪,很容易把“買賣劫掠人口”,下降至“低價買賣人口”的範圍,降低罪名,只需要一句“不知內情”。

薛玉霄問:“人怎麽安置?”

“原則上是遣返原籍,但……”

寧州目前太亂了。

薛玉霄意會到她的停頓,便道:“想要回去尋找親人的,就按照原則辦。如果無親無故,也不想回寧州的話……我在錦水街有一個善堂,可以暫時收留他們幾天,慢慢給這些人安排活計,在京中謀生。”

“都尉真是菩薩心腸。”蕭平雨感嘆道,“管是管不過來的,世間之苦難以數清,豈止他們幾百人而已?難道都要一一去管嗎?人都為自己活著,連陛下都不……”

她說到這裏,自知失言,轉而寬慰道,“不過有了這樁事作為佐證,我們可以回報蕭將軍,讓將軍奏請發兵了。”

清理匪患是治本之法,幾人都很振奮。

薛玉霄把收尾工作交給了她們,自己將頭發擦拭得半幹,坐馬車回薛園更衣。

路不算遠,薛玉霄披著桓二的披風回來,沒有走正門,免得一路上太多人,她這樣狼狽,既不體面,也怕嚇著他們。

她從側門悄悄進來,吩咐侍從燒水準備洗澡。屋裏沒有聲音,薛玉霄以為裴飲雪在床上睡著了,不想吵醒對方,便自行取出衣服更換,剛脫了外衫,就聽到衣袍和地面的輕輕摩挲聲。

一陣清淡涼意湧至面前。

裴飲雪的素色衣衫停在她眼皮底下,他道:“……你……”

薛玉霄道:“我差點死了。”

裴飲雪伸過去幫她更衣的手微微一頓。

“我去追查劫掠人口的事,遇到一個搏命的水賊。”薛玉霄簡明扼要,“不小心掉到水裏去了。”

她的發絲沒有完全幹透,發髻脫出來幾縷青絲,顯得不是那麽規矩工整。裴飲雪湊過去,貼了貼她的額頭——還是常溫。他一邊給她解開腰帶,一邊低聲道:“這樣會生病的。”

薛玉霄配合地脫掉,在裴飲雪給她解開裏衣系帶、蹭到胸口時,薛玉霄忽然低低地抽了口氣。

抽氣聲雖然輕微,但裴飲雪還是馬上發覺了,他掀開對方交疊的衣領,在一大片白皙的鎖骨下方,有一道被重擊撞出來的紫色瘀血。

裴飲雪喉頭發緊,心中的感覺無比混沌,簡直有些說不出話來,他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聲音變得格外柔和:“很疼嗎?等一下,我去拿傷藥。”

薛玉霄低頭看了一眼,記憶緩慢回籠——是纏鬥時被刀背、或者刀柄重擊了一下。她道:“只是外傷,沒關系的。”

這句話才落地,她一擡眼,就見到裴飲雪把藥箱取來,裏面有不少瓶瓶罐罐。他用手塗了藥,將薛玉霄的裏衣衣襟攏到一邊,仔細地盯著她胸前的淤傷,並不允許她拒絕:“塗完藥請個醫師來看一看吧,我怕傷到心口。”